正文 敕勒歌(骨科) — 第二十八章走火

正文 敕勒歌(骨科) — 第二十八章走火

“大哥,对不起,我爱你。”

扎布苏带着两个孩子玩“狼吃羊”的游戏,他用芦苇杆在地上画好棋盘格子,讲好规则,机灵的兄妹俩就七嘴八舌地争闹起来,结果小扎布苏成为狼方,而查苏娜做羊方,两双小手抓握着石子,在自己的地盘上运筹帷幄。

扎布苏提醒着小扎布苏:“守好你的狼窝!”

“哼哼,哥哥是大笨蛋!”查苏娜雀跃着,歪戴着一顶托娅小时候的旧绒帽,憨态可掬。

小扎布苏皱着眉头,脏兮兮的手忽然落在查苏娜的脸上,查苏娜拔腿就跑,却被小扎布苏恶意地咬住了脸颊:“这就是狼吃羊!”

在一旁的托娅忽然坐不住,见状随手拿起一块散落在地的羊拐骨,正打在小扎布苏的眉头:“那是你妹妹!不可以亲嘴巴!你听到没有!”

小扎布苏一声不吭,怒视着托娅。

牧仁连忙跑过来,蹲下身子,仔细察看小扎布苏的伤势:“托娅!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查苏娜被吓得哇哇大哭,扎布苏连忙单手把她抱起来,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不哭不哭,你阿娘就是心情有点不好。”

托娅掐着腰,大口地喘着气,脸颊涨得通红,她瞥了瞥扎布苏:“小孩子就是树,不修剪会变弯的!”

扎布苏垂下眼,是的,他好像在心里默念着回复她——我和你,就是一对长歪的树,地下那部分不见天日的树根盘根错节底纠缠在一起,永不为人所知。

小扎布苏捂着额头,还知道回嘴:“我亲自己的妹妹,光明正大!我长大以后,还要娶她呢!”

离经叛道的惊人之语,查苏娜停止了啼哭,睁大眼睛看着小扎布苏。

扎布苏瞧着这个缩小一般的自己,孤勇、倔强,眉眼之间,还有一层阴郁。

托娅凑过去,若不是牧仁拦着,恐怕就要在小扎布苏的脸上再落下打上一巴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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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妹接吻的风波过去,扎布苏好久没有和托娅说话,他每天和孩子们混在一起,有时还和牧仁一起喝酒,避免和托娅正面交锋。

部落里的人们都知道他是托娅夫人的大哥,又是个凯旋归来的战争英雄,因此十分爱戴他,特别是索绰罗一家,这家男主人是个鳏夫,叫鸿德格,长着一脸络腮胡,热情似火,常留他喝酒,每每一入帐,一家子五个雄壮的男孩把他围个水泄不通。

鸿德格常常笑眯眯地解释:“扎布苏,你别见外,我那死去的女人能生,为了要个女孩,连生了这五个臭小子!他们都很崇拜你!”

扎布苏便恭敬不如从命,开启回忆的闸门,给他们讲述战场上的故事。

“你们啊,都喊着草原上的冬天冷,其实呀,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冷!”

引人入胜的开头,索绰罗一家男子端着酒杯,张大嘴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有一次跟着部队到了雪原,那地方可比这地方冷多了,“扎布苏手脚并用比划着,”风头比刀子割人!行军的路上出了一身汗,皮袍子里面瞬间结成冰,冰层变厚了,有个士兵被这汗结成的冰片自给划伤了喉咙,一命呜呼了!”

“天呐!”大家一齐叹道。

扎布苏又灌了一壶酒:“你们敢想!那时候才九月份呐!”

“哟!可真不容易!”大家又是一惊。

“九月咱们这儿还是草黄马肥的时候呢!”

扎布苏眯着眼睛,冷哼一声:“这还不是最惨的!”

“还有更惨的?”

“我们想不到可惨的了!”

扎布苏轻了轻嗓子:“咳咳,都别把自己胃里的酒肉吐出来,忍不住的拿碗接着!”

“嚯!这么严重?”

“我就不信我能让你讲吐了!”鸿德格信心满满。

扎布苏粗犷地大笑,右手端着自己的空酒碗,人们忙着替他斟满马奶酒:“”

角落里,最小的女孩哈斯珠拉拄着下巴,痴痴地看着被簇拥的扎布苏,眼神里钦羡、爱慕相交杂,她昏昏沉沉地听着,也忘了他到底说了什么恶心的事儿,最终把父兄六个男人全都放倒,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呕吐着,别提多惨了。

从此这个残手的英俊勇士常常到家里来做客,哈斯珠拉每天下午静静地看着他掀帘而入,和家里的兄长谈笑风生,而她只是点头致意,从来没有搭过一句话,直到有一天,赤裸的扎布苏入了她的梦。

哈斯珠拉对鸿德格说道:“阿爸!我要嫁给扎布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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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将尽,圣山半山腰,扎布苏和牧仁连同步六孤家的其他男人聚在一处,围着篝火喝酒谈天,火上是刚刚捕猎而来的兔肉,冒着诱人的香气,配上托娅亲手酿的青稞酒,扎布苏无尽满足,某种程度上来说,乌珠穆沁不亚于天堂。

牧仁忽地问道:“大哥,你不打算成个家吗?”

扎布苏摇了摇头,举起自己的残手:“我是个残废,谁家好姑娘和我一起?”

牧仁的二哥术仑拍了拍扎布苏的肩:“扎布苏大哥,你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喜欢你,你的魅力从敕勒川吹到乌珠穆沁了!”

扎布苏搔了搔头,不大好意思地移开眼睛:“就别替我操心了。”

牧仁忙说:“这可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托娅的意思。”

“什么?!”扎布苏皱着眉头,忽然站起来。

牧仁摸不着头脑,怯怯地回到:“托娅希望你成个家,最好也在乌珠穆沁,你们兄妹两个还能彼此有个照应。”

扎布苏一腔无名孽火,头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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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根河畔,流水淙淙,这是属于托娅的私人领地,无所适从的时候,她总能从这里找到一丝慰藉。

婀古乐已经变成老马了,和托娅一样,生了三胎马驹,可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呵护自己的“雪蹄追风马”,她挺着肚子站在越下,看着星光落在流水之上。

婀古乐翕动着硕大的鼻子,埋头饮水,不时打个喷鼻。

托娅自言自语:“婀古乐,你不像个淑女!”

“牧仁!别闹!”托娅忽然被蒙住眼睛,两脚腾空。

扎布苏怒了,关节粗大的、布满茧子的独手钳紧她满涨的双乳:“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托娅回眸一惊,扎布苏的眼里燃烧着怒火:“大哥,你来干嘛?”

扎布苏揽住托娅,头垂落在她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肆无忌惮地揉搓着托娅的乳房:“你的胸变大了。”

托娅心惊肉跳,在他唇齿间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你又喝酒了?”

扎布苏咬住她的耳朵:“听说我的好妹妹想给我找老婆了?”

托娅用力拨开扎布苏的手:“不要这样,大哥。”她回过身来,捂住自己的耳朵。

扎布苏醉眼迷离地抱住托娅,隆起的孕肚阻止他和她胸口相贴,他绕到她的身后:“你以前都不会拒绝我的。”

托娅护住肚子,不敢动弹:“以前是以前了,现在你就是我的大哥,天神在看着,特木尔和察玛的在天之灵在看着,你和我,不能再伤天害理了。”

伤天害理,扎布苏的爱就这样被贬下地狱,他落寞地放开手,往林子的深处走去,夜风吹醒他昏沉的头脑,他重重地踏碎一路落叶,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托娅歪过头,看着他踽踽独行的身影消失在深林之中,不禁泪湿了双眼,她失声地瘫坐在地上,颤抖地捂住胸口:“大哥,对不起,我爱你。”

几不可闻、如蚊子般的声响,正是扎布苏多年来乞求的答案,任风一吹,消逝在茫茫春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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