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好骗 — 第28节

正文 好骗 — 第28节

他只听见了他哥的声音,没有听见姐姐的。

他心里忍不住怀疑,这个电话是她哥背着他姐偷偷打来的。

要是这样,他贸然回家,那场面可真是尴尬了。

万一他跟他姐姐又吵起来,好好的中秋岂不是要搅和得乌烟瘴气。

裴照也听出了喻年的顾虑,他刚想回答,旁边却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指甲上涂着深蓝的甲油。

喻心梨从裴照手里把手机接了过来。

裴照开的免提。

喻年的声音一份不落地落在了她耳边。

莫名的,她像是从喻年声音里听出了一点哽咽。

跟裴照不同,她一直不赞同就这么放任喻年离家出走,还去什么餐厅打工,也没个人照顾,冷了热了都不知道。

可她这诸多关心,心软忧虑,又一点也不肯流露。

两个月来,都是裴照跟喻年联系。

直到现在,她握着手机,冰冷如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无奈,也像露出了一丝破绽。

“我就在你哥旁边,”她说,“你回来吗,我在家里等你。”

喻心梨还是学不会温柔,像是天生里就缺了柔软的那根弦。

但是听见她的声音,喻年的手甚至抖了一下,比起哥哥,他对跟姐姐的相处要更手足无措一点。

这一次的事端,也是因为他跟喻心梨吵架闹出来的。

但是听见喻心梨陡然柔和下来的声音,他又忍不住眼眶酸胀,眼泪淌得更凶了一点。

“我……我想想看。”他踌躇道。

“好。”

喻心梨也不催他。

她这次是真的从喻年声音里听出了哭腔,却不戳破。

只是在挂断前,她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在外面不要让自己受委屈,有什么事回来说,我让陈阿姨给你做杏仁露。”

电话挂断。

静止的时间像是一下子又被按住了播放键。

秋日的燥意扑面而来。

喻年坐在桌旁边,握着手机,呆呆地出神,说不清在想什么。

.

喻年再回去工作的时候,虽然洗了把脸,但是眼圈还是带着一点红。

好在大家都在工作,没有人注意。

可是祈妄却看见了。

他眼睛的余光扫过喻年的脸,皱了皱眉。

等店内人少一点,他才走到了喻年旁边,像是在拿东西,却微微弯下腰,盯着喻年的脸。

“怎么回事?”

他摸了摸喻年的眼下,神色沉下来,像山雨欲来,“你哭过吗,出什么事了吗?”

他有些疑惑,今天喻年一天都在店里,也没去别的地方,刚刚还好好的。

喻年赶紧摇了摇头。

他吸了吸鼻子,本来心情都平复了,被祈妄这样一问,他却莫名有种更委屈的感觉。

“我是……唉,”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挠了挠头,心烦意乱,“我刚刚接到了哥哥的电话,他想要我回家去过中秋。我还没答应。”

祈妄听懂了。

他是知道喻年是离家出走的。

现在家里打电话来,还让喻年回去,多半是在向喻年发出示好的信号。

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红了眼睛,他微微皱着眉,“那你为什么不高兴,他们骂你了吗?”

喻年又摇摇头。

“不是。”

他为难地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跟祈妄解释这件事。

“我其实是跟家里闹了矛盾出来的,”他不太好意思地跟祈妄说,“我跟你说过的吧,我算是哥哥姐姐照顾大的,之前因为我的一些事情,我跟他们大吵了一架,所以我离家出了走。可是今天他们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过中秋,我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

也很想他们。

这句话喻年没有说出口。

出于一些年少的自尊心,有些难以启齿。

可是他的眼神又分明流露出了这个意思。

他愧疚地看着祈妄,“而且,我也跟你约好了。”

他还是一个还挺重承诺的人,说好的事情轻易不会爽约。

尤其祈妄还是他喜欢的人。

祈妄却说,“我没关系。”

他撒了谎,语气淡淡,“我忘记告诉你了,酒吧那边本来就不批我假,说店里忙,要我过去。”

他又盯着喻年看了几眼,喻年长得不太高,站在他旁边,还像个没长开的少年人。

他拿了个杯子,装了一点做咖啡用的巧克力碎,轻声说,“你出来这么久,应该很想家里吧,那就回去吧。”

喻年张了张口,又无法反驳。

这几年,每一年中秋他都是跟哥哥姐姐在一起的。

有一两次,他哥哥姐姐实在是集团里太忙了,抽不出空,只能用私人飞机把他接过来,匆匆吃一顿饭,就又赶去公司。

现在哥哥姐姐为了他特地来了c市,他明知道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就和他在同一个城市,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

那你怎么办。

喻年还想说什么。

祈妄却直起身,端着那一杯巧克力走了,抬手按了按他的脑袋,“没有可是,就这么说定了。”

.

几小时后,喻年跟宋云椿请了假,提前下班了。

但他走出餐厅的大门,又还有点不舍,转过头,磨磨蹭蹭望着屋内,对着祈妄挥手。

祈妄也从窗内望着喻年。

现在已经是天色渐晚,窗外路灯一盏一盏亮起,照着喻年远去的身影。

他心里想,这一次喻年真的回来吗?

一个离家出走的年轻人,跟家里又没什么深仇大怨,一家人把话说开,大概也就没有必要辛辛苦苦在外面打工了。

祈妄手上的动作变慢了一些。

夜间的秋风裹挟着枯叶,轻轻拍在了透明的玻璃窗上。

他看了一眼餐厅左侧的钢琴,他莫名想起了第一天喻年来时的场景。

顶着一头深棕色短发的少年人,发尾有点天生的自来卷儿,穿着灰色的休闲衬衣,袖口处绣了一朵鸢尾花。他坐在黑色的钢琴前,琴上放着一盆小小的茉莉,柔软洁白,他微微一回头,那茉莉几乎要压上他的眉眼。

那是一双明亮的,被阳光染成了琥珀色的眼睛,含着点惊诧,眼尾微微勾起,睫毛浓密,眨一下,都像要在谁的心上掀起一场风暴。

他当时与喻年只是陌生人,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后来甚至还一度交恶。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幕实在灿烂美好,让他记到了现在。

.

喻年一直走过了一条街,才见到了自家的车和司机。

这是他刚刚提的要求。

他长了个心眼,毕竟他现在还是贫苦打工的人设,要是突然来了一辆豪车把他接走,那这不仅是人设崩塌的问题了,以后他还怎么在餐厅混啊,别说是祈妄了,连小谷和褚赫君他都不好解释。

哥哥姐姐也由着他,答应了。

现在再坐到车上,坐在迈巴赫的后座上,车座升起,行驶平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十几分钟前,他还在餐厅里弹琴呢,再两个小时前,他还在给客人点餐呢。

在外头过了两个月 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了。

想到这里,喻年有点好笑地笑了笑。

他问司机,“我哥哥姐姐现在在哪里啊?”

司机回道,“大小姐和大少爷正在仁怀路的别墅等您呢。”

喻年心里便明白了。

他们家在c市也有房产,只是并不经常来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现在市内还有点拥堵,汽车开开停停,他心里也紧张得不行。

但是再怎么紧张,这条路总是有尽头的。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到达了目的地,司机把车一直停在了别墅的入口,下车来帮他开了车门。

喻年并没有立刻出来,在车内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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