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生坏种(高干强取豪夺) — 橡皮人

正文 天生坏种(高干强取豪夺) — 橡皮人

“步桃,横空出世的基金经理,靠着精湛的演技和一流的口才,短短三个月集资八个亿。翻车,是因为她骗到了秦销手下的一家科技公司。”

董秘秘环视四周,视线从先前几位受害者的“扎板”上扫过:“有一个标签,可以先定下来。”

稍作停顿,她阴阳怪气地说:“‘表演型人格’。”

汪悬光站在升降桌前,没什么表情,认真地望着警方的机密卷宗。

嘲讽的情绪一闪而过,董秘秘继续讲故事:

“步桃在看守所给秦销写信,内容无从知晓。警方认为,秦销对这位奇女子很感兴趣,于是20年4月,秦销特意飞到上海见她,动用私人关系把她保了出来。之后,她成了秦销的情人。

“2011年开始,全国交通工具实名制,到了16、17年,电子支付兴起,大数据时代,踪迹无所遁形。

“然而警方查到步桃的银行流水、出行记录居然都是从2019年8月开始的。”

地下室的气氛忽地沉寂下去,某种惊骇颤栗的东西在空气中隐秘地流动着。

“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

汪悬光的瞳孔冰冷,语调平直:

“从2019年8月,到2020年9月死亡,她只存在过13个月。”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调查中来到暖春。枝桠草地冒着鲜绿,万物生机勃勃。家庭影院在别墅的地下二层,墙壁又做了回音处理,鸟雀的鸣叫一丝不闻。

音箱不播放声音,又没人说话,室内静得像一潭千年死水,微微地响着空白的耳鸣。

董秘秘滑动鼠标,一面看警方案宗,一面说:

“步桃的户籍、身份证号、学历都是真的。学信网能查到她的确是北大毕业的。

“但光华的老师和同班同学都不认识她。最后也因为她的身份蹊跷,还和秦销有说不清的关系,才匆匆结案。”

“有一种人……”

汪悬光轻轻开口:“身份经历是假的,护照却能过海关,学历和银行流水也天衣无缝,还能合法地拿到国外永久居住权。”

董秘秘秘的咽喉不自觉地动了动:

“中共高官及其子女。”

汪悬光平静地一点头:“‘步桃’这个身份,是秦销给她的。”

中国是全世界户籍管理最严格的国家。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随之而来的医疗、教育、住房、养老等最基本的民生问题都被“户口”两个字轻描淡写地框死了。

户籍是中国的“种姓”制,也是特权阶层的特权。

像秦销这种高干子弟,同时拥有多个“真实身份”。照片、指纹、出生证明,从小学到大学的学籍、工作单位,人事档案,银行账户……全部是真的,以备大树倾颓时,能即刻逃亡海外。

换言之,他也有能力给某个人脱胎换骨。

“步桃,不逃……”

董秘秘咂摸着这两个字。

右侧屏幕上是步桃的死亡现场。

法医拍照才不在乎构图美感,怎么清晰怎么拍。数十张画面以不同角度赫然展示着步桃的伤口,那淋淋漓漓的鲜血把室内映得红濛濛一片。

汪悬光思索着:“她和秦销相识,一定早于‘步桃’这个人出现的时间。”

她问董秘秘:“你还记得我阿姐什么时候察觉到她的吗?”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应该是19年下半年。那段时间盏盏特别痛苦,她在一个直播综艺上唱歌的时候,没忍住哭了,因为‘破碎感’出圈上过热搜……”

董秘秘摸着下颌,思索着说:“从出圈视频往前推的话,再早三四个月。”

用“汪盏”、“破碎感”、“直播”搜出来的是个播放量过200w的爆款视频。

名为《【汪盏】要多漂亮才会被爱|一碰她,就要碎了|上天呐,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我有多爱她》

点开播放的同时,汪悬光随口一问:“你对步桃,好像有怨气?”

直播场景是夜晚的海边。

星灯璀璨,月凉如水。

汪盏穿着一件缀满黑色碎钻的吊带裙,站在立式话筒前,唱着一首耳熟能详的伤心情歌。

泪珠落下瞬间,她苦笑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唱。声音平稳,神色克制。因为不合时宜的失态,带着些许的歉疚,还想要躲开怼脸拍特写的镜头。

汪盏的皮肤本就如白瓷般亮白,灯光下眼泪滑过的地方更是泛起贝母般粼粼的银光。

宛若一朵在疾风暴雨中无助摇曳的白兰花,美得惊心动魄,让人不由生怜。

镜头从台下明星的反应切回汪盏脸上,一遍遍用慢放展现她破碎的美丽。

董秘秘一动不动地望着视频里的汪盏看了许久,不经意间瞥到了屏幕下的那道侧影,面色沉了下来。

汪悬光也在看视频。

她两指间夹着根电容笔,没转,也没甩,只是拿着。很少有人能拿着笔,却什么都不做。

明明与汪盏是近乎相同的一张脸,她那静默的姿势,非但没有半点娴静婉约的气质,反而让人心生畏惧,不用仔细看,都清楚屏幕上凄哀的美人不是她。

董秘秘整理好思绪,慢慢地呼了口气,回答汪悬光方才的问题,话音里藏着前所未有的刻薄:

“我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位步小姐,盏盏对杜小姐一直很愧疚……”

令人心碎的情歌从视频中传出来,海风掠过汪盏的飞扬发梢,越过深黑的海面,吹开了无人知晓的往事——

“盏盏,你在哪……”

五六年前的汪盏才刚签给金牌经纪人,还没开始拍戏,不愿意刷秦销的卡去SKP,经济上仍靠妹妹接济,周末与姐妹逛大悦城相当快乐。

董秘秘手里拿着一件衣服连衣裙,刚走到试衣间外,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地被人拉进隔间。

“嘘!”

汪盏紧张得像秘密接头的特工,两根细白的手指把试衣间的门帘一挑,示意董秘秘向外看。

董秘秘不明所以。

从那条小小的缝隙间,她看见一道纤美窈窕的背影立在不远处的镜子前,左右转身端详着新衣。

美人下一次转身,镜面赫然映出她的正脸。

那是一张相当漂亮的脸蛋。

即便扔进美女如云的娱乐圈也很有辨识度,远比在国企设计院官网上挂着的证件照灵动。

——建筑师杜博雅,秦销的现任女朋友。

董秘秘心情复杂。

试衣间里狭小昏暗,汪盏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里抓着还没试的连衣裙,竭力压抑着一声比一声窘迫的呼吸。

那天店里客人不多,导购小姐在杜博雅身旁不住地夸这件衣服有多适合她,又拿其他款的衣裙给她。

她在店里停驻了半个多小时,汪盏就躲在闷热的试衣间里不敢出来。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如今想来,董秘秘的舌根仍会有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感蔓上来。

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汪盏与杜博雅“正面遭遇”。但董秘秘笃定,她不在场的时候,汪盏一定还有很多次尴尬的藏匿,不论是躲杜博雅还是躲步桃。

“——虽然大家都是秦销的情人,步小姐却故意让盏盏发现她。

“送错的红玫瑰、接通却不吭声的电话、落在秦销车里的耳环……

“步桃一直在挑衅你阿姐。”

董秘秘沉着脸,眼里闪烁着寒意:

“盏盏却觉得这是她撬了杜小姐墙角,该遭的报应。”

·

夜色岑寂,白雪悠悠。

那是2019年冬天的初雪。

剧组在偏远地拍戏,关系好的几个女孩子,趁着酒兴上了酒店天台,在雪上写字。

这年头早没人写心上人的名字了,不同笔迹的“爆红”、“暴富”和“老板暴毙”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地。

灰暗的夜空洒着密雪,间或闪烁着一些细小的、黄莹莹的城市光点。

一阵阵欢声笑语不断,这时沉重的天台门被推开了,汪盏裹着黑色大衣悄然走上来。

大佬今天来探班,大家都知趣没叫她。

董秘秘的笑意顿时僵在嘴角,手里握着啤酒瓶,紧张地迎上前,没等她开口问,汪盏主动说:

“秦先生走了。”

她反握着董秘秘的手,手心冷得像冰块,掩饰般笑了笑:“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当时秦销和汪盏已经两个多月没见面。汪盏动身去剧组那天,恰好秦销回国,落地时有个时间差,本打算在机场见一下。可汪盏在停车场等了很久,最后只等来了秦销的电话,说他临时有事,先走一步。

进组这两个多月,秦销很少联系她,即便出差顺路来探班,也没留下过夜。

种种蛛丝马迹都默示着山穷水尽的来到。董秘秘不好说什么,只塞给汪盏一瓶啤酒。

不远处,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一下下回荡在风雪里。

汪盏喝了口啤酒,避开董秘秘忧心忡忡的目光,伸出手掌,接住一片薄而凉的雪花。

她洗过澡,也卸了妆,素颜仍然无比美丽。侧脸冷白如冰,眉眼像浸过水墨一般乌黑,裹在黑色大衣,清冷得像要溶进铺天盖地的大雪中。

后来,秦销的疏远越发清晰。

汪盏现身的社交场只剩下圈内局。商演时,再也收不到秦销送的花篮。最后干脆连每天早上送到家里的红玫瑰都停了。

那段时间,汪盏暴瘦十几斤。

本来就是纤瘦的身材,再掉点肉,竟如枯骨。她裹着黑羽绒服的机场照传到网上,那些平时就喜欢黑她蹭流量的营销号,圈点出她的脚踝和手腕,斩钉截铁地说她吸了毒。

汪盏的精神状态也愈发不好。

拍戏时频频出错,拖慢进度惹得全剧组都不满意。反倒是下了戏,能在“入戏”和“出戏”之间随意切换。

有许多次,董秘秘看到她出神发呆,侧影伶仃清瘦,面色又很苍白,不言不语默默流泪的时候,仿佛刚刚遭受某种凌虐。

但一有人出现,汪盏就会立刻止住眼泪,抬起头来,绽放出轻而美的笑。那竭力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又让整个剧组的人为她心碎。

直到11月底报税,工作室的会计残忍地将结局的帷幕拉开——秦销向汪盏名下转了一套别墅。

彼时,汪盏无措地睁着那双大眼睛,一颗颗晶莹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我没事,没事……”

董秘秘立刻揽住汪盏的肩膀,后者还反过来拍拍她的手背,微笑着安抚她:

“我哭不是难过……我就是……就是……他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我不能再拿这些。”

……

《【汪盏】要多漂亮才会被爱|一碰……》的视频播完,董秘秘的回忆也快讲完了:

“然后盏盏跟秘书约了时间,带着房契去秦销的办公室还给他。

“盏盏从来不花秦销的钱,但她觉得秦销的恩,这辈子,她也还不完。

“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你也能猜到,没有男人能抗拒得了盏盏的眼泪。

“哪怕盏盏的确是打算跟秦销好聚好散的。最后分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秦销对盏盏还比以前更好了。”

汪悬光默默听完,眼神毫无所动。

她生平信奉两件事:

第一,凡事没有绝对。

第二,阿姐除外。

汪盏绝对没有以退为进的心机,可她却错过了从秦销手里逃出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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