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限江山 卷一 月影迷海 — 十七、霽陽(下)

正文 無限江山 卷一 月影迷海 — 十七、霽陽(下)

十七、霁阳(下)

悬月一直希望着流飞是在骗她,毕竟霁阳一直在笑,还时不时地耍弄她。可是她终究知道这只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罢了,因为霁阳吃得越来越少,睡得越来越多。然後在她每天的不安中,除夕又来了。

「霁阳,我带了些好吃的来了。」悬月推开门,走了进去。霁阳侧脸笑了下就要起身,却徒劳地瘫倒在床。

「你不要起来。」悬月放下食盒,快步走到床边。「我喂你。」

「现在不吃,」霁阳按住她的手,「我有些困,但是还不想睡,你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

「好,可是不保证好听哦!」悬月握紧他的手,想起以前葵叶常唱给她的那首歌,便轻轻唱了起来:

几屡夕阳映入菜地

眺望到山的那一端

泛起薄薄的晚霞

春风掠过,仰望天空

现出一芽新月,伴着淡淡清香

乡村里的炊烟,大森林的色彩

田间小路上信步的人

蛙鸣声,钟声

宛如晚霞映衬的朦胧月景

听吧,听吧

如果闭上双眼

风和星辰的歌曲全都可以听见

几屡夕阳映入菜地

眺望到山的那一端

泛起薄薄的晚霞

春风掠过,仰望天空

现出一芽新月,伴着淡淡清香

遥远的,遥远的

在永久的将来

强烈地,更强烈地

放出闪耀的光芒

完全的,完全的,

大地母亲

永生吧,永生吧

就在我的心中

……

「月月,你要好好陪着四哥,只不定这次他要哭了呢。」

悬月却似乎没听到般,依旧唱着。轻灵的歌声在寂静中回荡着,直到第一朵烟花升上了天空,绽放出亮丽的光芒。

「霁阳,快看,放烟花了呢!」悬月开心地看向霁阳,他却阖上了眼,似睡去了一般。

「霁阳,不要睡了,快看,很漂亮呢!」悬月摇了摇他,嘶哑地喊道,却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霁阳,你起来,不要睡了……」

「霁阳,你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她不知道她唤了多少声,她只知道她一直唤他,他却一直不醒来,直到一双手将她拉了起来,搂进了怀里。

「月儿,霁阳,他去了。」

悬月却好似没有听到般,伸出双手努力地探向床上的人儿,「霁阳!」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久久地盘旋在紫宸宫的上空,却被一朵又一朵烟花绽放的爆裂声掩盖了去……

宣德四十二年,龙帝年仅十一岁的皇七子永远阖上了双眼。

这一年新春的喜庆被浓浓的悲哀替了去。帝都千家万户都摘下了新年的红色,为天家七皇子致丧。紫宸宫撤去了所有的颜色,清一色地换上了素洁的白,牌位竖了起来,棺木也被抬进了被清空的明夏殿。褪去了一身紫色的重楼,换上了白色的丧衣,映着他那苍白的脸,是格外的惊心,然他仍旧镇定地指挥着所有人操办着霁阳的後事,他是平静到让人讶意。悬月静静地跟在他的身旁,也是通体的白,加上她本就淡的瞳色,几乎让人以为她也要消失了。白龙帝来了,哀伤地追封霁阳为青王。几位皇子也来了,尉辰走到她的身边,抬手欲安慰她,终究是长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後妃也陆陆续续来了,哭哭啼啼的。最後,一切又平静了下来,只待守孝期後前去黄花山的皇陵下葬,然後这个永远停留在十一岁的皇子就要这样离开了,离开他们的生活。

天阴沉了几天,终於飘下了细细的雨,打在殿门前被风吹得摇晃的白色的灯笼上,「咚咚」地响着,那晃来晃去的白色在幕黑的天色中格外刺目中。冷风从大开的殿门直窜而如,挂起垂挂的白纱,吹得火盆里的火苗四下摇曳着。悬月木然地将一张又一张地纸钱投入了火盆里,看着火舌扬高然後又落下。

「翁主,你好歹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好多天没阖眼了。」秋叶在她身後跪下,低声哀求道。然悬月彷佛没有听到,如个木偶般地重复着她的动作。

「翁主,你听奴婢一句吧,你如此糟蹋自己,让青王如何走得安心?」秋叶重重地磕下头。

悬月抬起眼,看着正前方那红色漆木的灵位,上头用镏金写着几个大字:天朝皇嫡七子青王霁阳。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却也只是愣愣地看着棺木出神。

「翁主……」

「你下去吧。」

秋叶看着跟前白色的靴子,迟疑了半晌,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弯着腰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殿门。厚重的门合上了,发出一声闷响,在空荡的明夏殿里回荡着。重楼抬起脚,走近棺木,脚步极轻,落地几乎无声。

「霁阳,说了些什麽?」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光滑地棺面,他的声音是嘶哑的。

悬月看着那棺木,面前的火盆燃烧着,那上方的视野似有些扭曲,那似乎不再是棺木,而是霁阳带笑的脸。

你可以叫我霁阳。

月月,你好厉害。

月月,我们去放风筝。

月月,我娶你好了。

你在哪,我就在哪。

月月……

泪水就怎麽轻易地漫上了她的眼,爬满了她的颊。

「月月,你要好好陪着四哥,只不定这次他要哭了呢。」她蠕动着唇,艰涩地一字不差地说出霁阳的话。

重楼浑身一僵,抚着棺木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他说过我在哪,他就在哪的,可是他不要我了……」她哭喊着,却被重楼紧紧地拥进了怀里,她的泪落在他儒白锦袖上,晕了开来。「他不要我了。我在这儿,他却不在这儿了……」剩下的话她却再也说不出口,因为一滴冰湿滑下了她的脖颈,那是,他的泪。淡薄如他,也落下了泪。感受到贴着她的身躯的颤抖,她才想到比起她,他才是真正伤心的人。虽然他镇静地处理着一切,虽然他看似不为所动,但他却是最哀伤的。她知道,从今以後,他成了真正孤单的一个人。可是她却无法安慰他,因为连她自己都止不住自己的泪。

对不起,霁阳,你最後的要求,我怕是做不到了。

悬月伸出手环住他单薄的背,任泪水在两个人之间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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