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大家都睡着了,阿嬷又像往常一样在半夜摇醒他,只是这次她不唱摇篮曲了。
「安欸,安欸。」阿嬷喊他的名字,当第一声的安欸传入沈智安的耳朵,他马上惊醒坐在床上,惊恐的看着阿嬷,而阿嬷反而不觉得奇怪他的反应,只是将枕头下的金饰拿出来交给他。
「这里面有五条金子,是我在你们满月的时候买的,全欸那条在他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他了,剩下的你拿去给他们分一分。」阿嬷知道他不是沈智全,却没有生气或讶异的表情,让沈智安非常惊讶。
「阿嬷,你什麽时候知道我不是大堂哥?」
「我早就知道你是安欸,我知道这是你的孝心,所以我也不戳破你们,假装你是全欸,」阿嬷摸摸他的头继续说,「如果当初我和你阿公能对你们的爱平均点,现在也就不会害到你哥,这段日子看着你为了替代全欸,努力照顾我也努力去孝顺你大伯父他们,我就知道之前我做的一切都错了,我不该只宠全欸,把你们当空气没看到,看到你们兄弟为了我回来看我还被我训话,也辛苦你们了。」
「阿嬷……」
「你哥被关了是吧?」沈智安点头,阿嬷也点头的说:「那也好,男子汉就要敢作敢当。」
「阿嬷,哥要我跟你讲,等他出来,他会做个好人,会好好孝顺你。」
阿嬷摇头的道:「我来不及等他出来了,安欸,那些钱你要想办法拿给你大伯父他们,不要被其他人拿走了,你大伯父除了这栋房子外,并没分到什麽,我知道你二伯母会碎碎念,所以只让他们分到这些而已。」原来阿嬷早就知道外面的亲戚已经为了遗产撕破脸了,表面上大伯父好像比较吃亏,但实际上阿嬷已经替他们预留一条後路了,还是舍不得大堂哥吧!不舍得他以後出来会吃苦,所以帮他留最後一条生路。
「我会想办法拿去给他们的。」
「跟武欸讲,无理的事就要懂得反抗,上次我打他,他都不敢反抗,让我更难过,打在他的身上是痛在我心上,下次若还有人这样打他,他就要懂得站起来反抗,不要再让人白打。」沈智安点头,「跟育欸讲,他买的东西我都有用到,进欸他要读大学了,叫他好好念书,以後不要像你哥一样,误入歧途,」沈智进是他的大堂弟,是二伯父的小儿子,「珣欸,我是等不到他长大了,我只希望你小叔叔能不要像我一样宠溺他,要他从小就学会分辨是非,才不会误了前途,」沈智珣是最小的堂弟,才五岁而已,这个时候正要学习分辨的能力,难怪阿嬷会担心小叔叔会犯下和她一样的错,「欣欸,我没买金子给她,不然就用这个代替吧!」阿嬷脱下手上带了几十年的玉镯,这是纯玉做成的,听说当初阿公就是用这个家传的玉镯订下阿嬷的终身。
「阿嬷……」沈智欣是沈家唯一的孙女,她是二伯父的小女儿,从小阿嬷就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常常对她爱理不理的,所以满月的时候才没买她的金链子,现在阿嬷终於领悟到孙子不能分男女生,所以才会拿玉镯送她当做补偿这些年对她的冷落。
「你收下来就对了,趁现在他们都在睡觉,你先把存摺拿回去家里放,等他们都走了後你再拿给大伯父。」阿嬷早就知道他把存摺放在床底下,所以才会趁半夜叫起他拿存摺回去放好。
「可是阿嬷,这样不会吵到他们吗?」虽然大伯父家是间古董级的房子,可是好歹他外面还加了道铁门,不怕他这样开门声音会吵到别人吗?
「安啦,你走後门翻墙出去,记得早点回来就好。」阿嬷连後路都帮他想好了,可见阿嬷早上硬要绕着屋子走一圈的原因就是要确保能有路出去。
「阿嬷……」不知道为什麽,他总有预感这将会是最後一次看到阿嬷,沈智安翻下床後,跪在地上向阿嬷磕了三声响头,也顺便代替大堂哥替他尽孝道。
「安欸,如果还有下辈子,你们要再来给我做孙子,快去吧,我睡一会。」阿嬷扶他起来後就催促他赶快出发,她则又躺回床上睡觉,只是这次她却没有再睁开眼了。
照着阿嬷的话,沈智安小心翼翼的翻墙出去,在半夜两、三点翻墙出去,实在很像小偷的行为,可是为了阿嬷交代的事,他不得不冒这个险,当他用尽全力跑回家的时候早已经是气喘连连,连半夜开门进去也吓到半夜起来上厕所的爸爸,他以为阿嬷发生什麽事,然後听他解释後,就替他保管那个存摺,父子俩话家常一阵子後,沈智安怕等下被发现他偷溜出来,所以又匆忙的赶回去,只是当他以为完成阿嬷的事情时,走到阿嬷身边想摇醒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阿嬷竟然是笑着入睡,有人会用这麽奇怪的方式睡觉吗?这不是梦游就是装睡,可是阿嬷并没有这些症状,另一种可能性就是……,他伸手探探阿嬷的口鼻,整个人发软的摊在床上,难怪阿嬷会要他这个时候回去,就是怕他睡在大体旁会有恐惧,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支开他,他要怎麽办?现在就叫醒他们吗?还是等天亮在假装发现阿嬷已经走了的事实,不然他要怎麽解释他半夜两、三点不睡觉起来在这边看阿嬷是怎一回事?他颤抖着打了通电话到家里,跟爸说阿嬷已经走了,但怕被别人发现异状,所以要他们假装早上接到消息再赶过来。
沈智安整个人虚软的跪在地上,他不知道现在他该怎麽面对阿嬷,只能等到天微亮後,他才站起来揉揉眼睛装睡醒发现,才正要跑则因为跪了一个小时腿发麻无力撞到墙壁响了好大一声,吵到大伯父他们,他们一出来看到沈智安撞到腿痛的抱着自己的腿,他们就知道有问题马上冲进去阿嬷的房间,然後跪在地上大喊「妈」,把整家的人都吵醒了才发现阿嬷已经走了。
接到电话赶来的爸妈跪在门口爬进来,整个家族为了阿嬷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而事後爸竟然还称赞他演技好,懂得先去撞墙搞慌张,他那时真的哑巴吃黄莲,他不是为了装吓到去撞墙而是他跪了一个小时脚发软才撞到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