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在日本的天气型态来说还算是凉爽。
淡淡的西南风拂着行道树的叶子,充分的阳光照射更溢发亮绿叶,绿色的油亮光泽像水滴般就快沿着叶尖滴下,春末的季节总是让人感到生气蓬勃。
骑楼、大马路上交错的十字路口总是来来往往不停汲汲营营的商机,日本的经济表面看似泡沫化,但隐藏的庞大商机总是让各大财团下手不手软不停开发各总琳琅满目的商品。
这样庞大的人口以及商机才会让日本经济依然永固,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令人烦躁不安的夏季未到,他却烦之以心、忧之以心,内忧外患的夹攻,快得令他无法招架。
平常一颗聪明绝顶处事果断快狠准的脑袋现在好像不受控制,早变成驽钝空空的无意识分心状态,什麽事都记不住也不愿意思考。
怎麽办?他真的好烦,烦到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得了职业倦怠症,或是焦躁症还是忧郁症之类的。
「啪!」他用力阖上他不知批阅的第几份公文,整个人闭上两天没睡酸涩难挡的双眼,往柔软舒适的椅背陷下他一八八公分昂藏的身躯。
累,他真的好累……不知道有多久他已经没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觉。
「泷一,需不需要我替你马杀鸡抓龙一下?」端着黑咖啡进门,一名猜不透他实际年龄蓄着长发落腮胡的男子,以半边身体推开门,嘴里不忘揶揄道。
若叶泷一掀起一只星眸,勉强勾起一个有弧度的微笑回答来人又阖上眼。「肩膀正酸着等候您的手艺,你要是想替我分忧解劳一下,就别客气的过来吧,我非常乐意。」
「先来杯人称狂放不羁醉众生的万人迷,也是在下大川若帆亲手煮的咖啡提提神。」大川若帆依然维持平常一副似笑非笑的魅力模样走近,把香味扑鼻的咖啡轻放在办公桌面。
他接过他的咖啡,马上两三口就地解决,等着下一步动作。
若叶泷一表情幸福地闭上眼舒服地享受按在肩头上传来的酥麻感,男人独特手法专业的按着肩背的穴道,揉捏捶敲样样放松筋骨。
「怎麽?你是在为公事心烦还是你那棘手的家务事?」他眼角流露出笑意如沐春风地糗他,这些表情在他粗旷的扑克脸上却不相悖,反而在适合融洽不过,不由得让人赞叹造物者的神奇处。
熟练巧手的按着两边太阳穴及眉心,由背部一路按到太阳穴,若叶泷一不得不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知你如我,我被这两件事忙得我三头六臂分身乏术,一天给我四十八小时也不够用,梦里还被缠得不得安宁连连作恶梦好几天。大川,如果你是我你会怎麽处理?」他脸上放松的卧蚕眉一提起这件事也烦躁地皱起两道深痕。
他的公事还好处理,而他的家务事就……
唉,不提也罢!
他与交往三年的女友才结婚两个星期,就发现他可爱美丽又大方的妻子背着他红杏出墙,一时受不了他的识人不清和无法接受妻子的背叛,他开始逃离他的新居,从半年前就开始没再踏进他买给她的房子。
他开始疯狂四处周游列国办公,偶而停留在日本的这几个月,他都落脚在他买在伊豆的别墅内,不想再回那个伤心地,但最近他那个曾经最爱的老婆召他回去履行夫妻同居义务,否则她打算一状告上法庭,让他不仅吃上官司也让若叶家的丑闻暴露在阳光底下。
他若叶拢一心痛的感觉曾经很真实,但他真的爱过那名女子,还是以为他自己是爱着她的呢?
他就是在心烦这个,曾经是最爱没错,但结果证实他对她的信任已经是自欺欺人过於理想化,在撞见裸身拥吻交缠的两人时,那一刻所有美好回忆都烟消云散,他现在已经对她没有感觉,心如止水得像是看清雾里花,她现在要他履行同居义务简直尴尬到极点。
大川若帆拉平他的眉心,笑道:「既然没感情了,那就好聚好散,勉强一起也没什麽意义,只会徒增伤感,还不如乾脆离婚来得自在。你就魄力一点跟她提离婚嘛,明明撞见她爬墙还都不敢吭上一声,亏你还是千叶集团的现任龙头老大,这点小事也能让你牵肠挂肚成这样。」他是唯一知道整件事来龙去脉的人,泷一的缺点就是对所爱的人情感太丰富,舍不得伤害他爱的人,包括曾经是最爱。
「你以为离婚像家常便饭一样这麽简单呀!我又不像你,离婚都离成惯性,难怪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你的真爱,整天跟我混在一起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跟你有一腿,你别破坏我形象喔!」若叶泷一直话直说兼损人马上遭到暴力袭击,大川若帆赏了他一记五爪功,害他疼的哀哀叫,直呼他没良心。
「我的事你少管。」他回凶他。
大川若帆把他批阅过的公文拿到旁边另一个办公桌上,身为集团董事之一就属他最命苦,他拿起批准的公文章开始替他盖印,懒得与他嚼舌根,他的家务事难断,他的又何尝不是?
若叶泷一顺了顺半长不短的发丝,刚刚被敲的後脑杓还在隐隐作痛,动手揉揉伤处,他盯着大川若帆认真的侧脸,不禁哀叹自己的烦恼只能在他面前发牢骚,此时不发更待何处无人时?
「大川表哥,我不像你这样自由自在,自己开了连锁律师事务所还能请别人替你打理,你可以轻松逍遥想哪边凉快哪边去,左拥右抱各国佳丽,而我呢……在别人眼里我是至高无上不知烧了几辈子好香,才有这样的显赫家世跟雄厚财力,但我一点都不快乐……」说到这他刻意喊他好友最讨厌的称谓,全身一整个阴霾笼罩。
「不要提我最讨厌的辈份,我比你年轻。」
若叶泷一双手撑着桌面,掌心撑着他的下巴,表情挂上一入豪门深似海的无奈感,「有时候,我是说有时候啦,不是常常有这种念头。我有股冲动要隐退到乡下去种田当一个花农。」他姣好的脸庞一脸幻想得如痴如醉,让一旁的人看到还真不敢相信,他还是位牵动日本经济脉动之ㄧ的新一代巨头。「啊……真向往那种与世无争的日子。」他又是一声赞叹。
大川若帆闻言,脸部微微抽蓄抬头看着他那种不合宜的表情,他满脸所表达给人的意念就是:『你疯了,而且很痴心妄想』的揶揄。
「你要真过那种生活,包你不出三个月就会饿死在你那堆花里。」要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拿锄头下田种花?他还真敢想呐!大川若帆受不了地撇撇嘴,只差没冲上前摇醒他。
好好一个天才,一头喜欢伪猫蛰伏的猛虎,却异想天开想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有没有搞错啊?!若叶泷一才正值壮年三十啷当岁就开始在想隐退,这传出去不跌破日本一票经济学家的眼镜才怪。
「你真扫兴,说说也不行,人因梦想而伟大有没有听过?我也知道这辈子不可能?除非有奇蹟发生。」想想嘛又不吃亏,他一出生就注定要被绑在这座企业牢笼中直到他进棺材。若叶泷一拾起笔杆,摊开他刚阖上的公文,很有自知之明的回到工作岗位上,再惹怒他的专属律师兼合夥人他怕会吃不完兜着走。
过了一会,大川若帆看他可怜,从右手边第二格抽屉取出一叠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书,提笔在见证人、律师栏位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奈印,然後丢到若叶泷一的办公桌上。
「你自己看着办,看你是想活在天堂还是地狱,只需要签名,女方我帮你搞定。我要去其它部门走走,别忘了明晚年度最重要的签约仪式。另外我找到另一名金主,是英国这边的创投投资公司,他们会派一名男性代表来了解情况;而和我们原本就有合作关系的台湾风扬集团也派了代表,要和我们洽谈开发梦公园游乐场旁已经填海造地,打算盖复合式超六星级顶级酒店的土地开发细节,晚上七点千叶广场饭店顶楼见。」说完吹着轻快的口哨,双手插在两边西装裤口袋,洋洋洒洒走出社长办公室。
「说得真容易、真轻松,离又不是你在离。」若叶泷一抱怨似地喃喃自语。「置身事外真是种幸福。」叹一口气,他提笔继续逐一浏览协议书条文。
说归说,抱怨归抱怨,若叶泷一毫不犹豫的在男方栏位下签名盖章,并在原因栏上写上大多数人会离婚的同一个理由,双方因『个性不合』所以在双方协调下同意各分东西并支付相对赡养费。
他不愿意再这样拖下去,逃避不是办法,离了婚之後才不会误了两个人的幸福,她既然爱的不是他,他也无须强求眷恋,有些人不值得等。
他曾经为此伤心沮丧,但够久了。
看清一个人,不属於他的他就放手祝她幸福。
他审视了所有内容两三遍,在备注栏里左思右想许久,他才提笔写下他付给对方的赡养费数目。「唔……一百万美金再加上那栋上亿豪宅,应该足够她下半生无忧无虑,虽然不能用金钱衡量这段感情的价值,也不算亏待她了。」
而且他社长的薪水还有股利分红,远远超出一般人能想像的少,顶多比一般跨国上市企业社社长好上一些而已。
以千叶集团富可敌国的财力,尤其台面上若叶家只有他一个独子拥有继承权,让人想像力丰富都以为他每年随便也收入数十亿美金,他目前真正持有股份才百分之二十五,剩余的百分之十全以信托有条件分配,分给若叶家其他愿意认祖归宗的九名子女做为补偿,外传他身价百亿美金,实际他现在身份上也算是让人请的员工呢!
他是一个对外游刃有余对内心软的人,有时心软的程度连自己都讨厌自己,或许那可以称为软弱。
若叶家族的长辈都在绘声绘影地传说,因为他父亲生前太过风流,所以会害他被诅咒永远没有好姻缘。
才怪,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他才不相信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
拿出信封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装进去,他再拜托律师把信交给他无缘的妻子。
而且,他最近好久好久没听见黏人的雪子妹妹在电话里吵着要他回日本,是她忙得连一听电话都没打来;还是他没空去注意到她已经很久没打过电话找他?
吁出一口闷气,暂时将妹妹很久没向他请安一事抛在脑後,明晚牵动数亿美金的合约,台湾要来洽谈的风扬集团似乎是派一名女性董事前来,据说风扬集团里最新的人事异动都是高层,所有总经理级以上除了前总裁几乎都换成清一色女性,为首的六位皆是在外赫赫有名的快狠准行事作风,六名女性高阶主管还有小团体封号叫风扬女杰。
看来女子当政的时代已经快把他们这些臭男人给排挤掉,他到十分感兴趣这位即将莅临日本的女强人,如何跟一群沙猪主义的臭男人谈妥这笔数亿美金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