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別人 — 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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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圣崴等了好一会儿,尹俪曦还是没有回来。

一会儿想着Aland的有意提醒,一会儿想着和俪曦共同经历的种种回忆,让他片刻的等待都如坐针毡。他站起来在房里徘徊走动,东张西望地飘忽乱看,彷佛这样就能对事情有所进展。然後,他的目光在梳妆台前停了下来,好似透过镜子可以看见她曾在这梳化妆容的模样。想着想着,他一时起意,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想知道曾交给她的数本银行存簿、信用卡等会不会在里面。

也许,她只是误交损友,卡片什麽的被朋友骗去,因而发生盗刷行为,她是无辜的──就像当初《珍宠》那样──虽然Aland始终认为她也是共犯……该死,俪曦是他老婆,不可能这样对他的!

被打开的抽屉,里面装满了保养品、化妆品、彩妆笔、刷子等梳妆工具,还有一些装收藏贵重首饰的珠宝盒,并无其他。看来不是收放重要证件的地方。转念一想,想起两人尚未分房前,他曾向她拿证件办保险,那时她好像是从皮包里掏出来的。

又随手开了几个橱柜,然後在衣橱旁的五斗柜发现她收藏包包的抽屉。大抽屉里装了各式各样的名牌包包,许多是各大厂牌的当季商品,也有一些是他不认得的品牌,然而最吸引他注意的,却是一个款式已然过季,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当年追求她时,靠打工以及奖学金送她的情人节礼物,他只在刚送她时见她拿过。

想不到,追求走在流行尖端的她,竟然还保留着──这足以证明她还爱着他!他在心里加强了自己的信念。

然後,他发觉包包的重量不轻,里面似乎装有某些东西。打开一看,印监什麽的重要物品,果然都在里面。再稍微翻阅,却没见到他的存摺、办给她的副卡之类的物品。

或许他是对的。这个认知让他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并不意发现包包的夹层里还有一些信件。将整叠信件拿出来翻看,却是他追求她时所写给她的情书。

想当年,由於独自来纽约求学,加上个性较为孤僻,所以即使已上了几个月的语言学校,英语仍说得不好,朋友更少的可怜。当时读美术系和她同班,或许是见他同为华人,她便主动过来打招呼,对那时极为封闭寂寞的他而言,她就像暖阳一样照亮了他心底幽暗的角落。

虽然,认识不久後,她就拒绝再用中文和他交谈,而改用简单的英语沟通,却反倒激起他学好英语的意志,下定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自己的会话能力。

说不定就是为了学好语言的目标,为了和有同乡之谊的她能顺利沟通,为了让自己不再那麽孤单阴郁──刚入大学的那一段时间,除了上课、打工,他将其余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学习英语。到後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能流利地与他人沟通,心里却只剩下她──进而产生了追求她的想法。

虽然能力上足以与人沟通,个性上却仍旧不擅言词,他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更无法用优美的言词掳获女孩芳心,於是选择了最保守传统的告白方式:情书。他当然不会写信,绘图却是运用自如的专长,所以在某一天的课堂上,他坐在後排位置用炭笔素描下她回眸一笑的倩影,然後摺好收在信封中,下课匆匆塞给她後便逃也似的离去。

摊开手中典雅的信封,里头属名Lizzie的信纸,正是他绘给她的第一封情书。後来还有好多次,他画下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不论是偏首沉思、畅然欢笑,或是制作作品的专注神情,将之一张张的装在信封中,放入她个人置物的橱柜,并留下时间地点,约她出去。

现在他手上的这一叠,正是他们共同的回忆,相恋的痕迹。

还记得当时,他都是暗里约她,而她明里赴会,加上他与人交际寡言冷淡的个性,而她活泼外向热情奔放的性格,不时有人传着是她倒追他,只有他们俩自个儿心知肚明。

想到这里江圣崴不禁莞尔一笑。

江圣崴收好信件,原已欲将包包放回橱柜,却发现拉链暗袋里还有东西。体积不大,形状长方而略硬,触感像是卡片之类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小叠名片大小的纸卡,印着各自不同的粉色花样,是会讨女孩子喜欢的小物件。

每张小卡上都写了一些字,多寡不一,但是同个人笔迹,而且有点潦草……或说是书写者本身的字体不太端正,然後属名均为──Lizziemylove!

江圣崴突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倒退了几步在一旁的沙发椅坐下,颤抖地读着纸片上的一字一句。

「多麽美好的圣诞夜

你一定是上天送给我的天使

期待再与你相见

心已被你掳获的Jonny」

他收紧指尖的力道,薄弱的纸片立刻被捏得皱摺不堪。

去年圣诞夜,他特地提早下班,在家中守了一夜,只为了让她成为他圣诞节第一个见到的人,然而他等到黎明的晨光照映进屋内,终於失望放弃,回房休息,却想不到她彻夜未归,竟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你让我深深着迷

我的天使,我的女神

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

「你深深吸引着我,让我无法不像飞蛾扑火

我不介意你是有夫之妇,只要你心属我

请接受我最诚挚的请求,面对你心里的真实感受」

他知道她生性外向,喜欢交友、喜欢一群人寻欢作乐,这些只要能让她快乐,他再觉得不妥也做得到睁只眼闭只眼,却想不到她会背叛盟约,背叛他们的婚姻!

「找一天坚定地告诉他

大声地说出你的心声:

你一点都不想当『SavyJiang’swife』」

「离开他吧!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

「相信我,我会保护你

我懂你的心,知道你需要的是什麽

我们可以一起创造更美好的未来」

当初他们决定共赴礼堂,不也说要携手白头?他们的幸福都还没实现,她却已和别的男人进展到共创未来?这幸福可有这麽容易?还是他江圣崴给不起,逼得她非得从别的男人身上找寻?

「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事。

这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实现你的梦想!

有了钱,我们就能更快在巴黎重新开始。

我爱你。」

看着上面所留的日期,约莫就是她哭着要他证明爱她的时候──原来,要他画肖像画以卖得好价钱是他们一起筹画的计谋。他可以忍受她为了追逐时尚、为了购买名牌、为了打入上流社会的圈子、为了享受过人一等的吃喝玩乐而变卖他的画作,却无法接受是为了别的男人,为了她和别的男人的未来!

「只差这一步了,

我答应你,这是最後一次,

到时候我就能带你远走高飞

这件事就看你了」

最後一张卡片,日期就在她发生车祸的前几天。

那几天,她难得采取低姿态主动找他长谈,说着要改过自新,想安安份份规规矩矩的当他的贤内助、好妻子,说她正和一些朋友观察某些可能赚大钱的投资,只要把钱交给她,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胡乱挥霍。他深信不疑的答应了,并把所有重要的储蓄帐户都给了她。

他不知道为什麽她没和那个该死的男人远走他乡,但很显然──在她清醒之後,帐号就被盗领一空──这就是他得到的回报。或许一切都像Aland所说,Lizzie从头到尾都操控着一切;或许车祸是个巧合,於是清醒之後他们就继续完成计划……那麽,难道因为这几天他都陪她身边,所以现在她终於逮到机会和Jonny私奔了?

可恨的女人!她竟然可以在他身边若无其事的装傻,将他耍得团团转!他错了,他真的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机会──

正当他气得想撕碎手中这些「爱的证据」时,忽然间,楼下传来钥匙开门还有高跟鞋的喀啦声──是她回来了?

江圣崴反射性地收好一切,并且试图平息胸口剧烈的喘息,彷佛什麽都没看见、什麽都没发生的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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