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婉清起身说道:「父皇,母后,儿媳是她们的姐姐,就由儿媳先表演吧。」婉清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换了衣,一袭雪白纺衫,衫上用五彩金丝线绣的牡丹娇艳欲滴,衬得她整个人飘逸出尘,轻灵如风。
席间又传来一片叫好之声,紫怡看到了皇上和太子眼中的赞许之情,而身旁的靖王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麽,紫怡微微一笑,歪过头去,却正好对上那个娃娃脸清王的目光,他正皱着眉,眨巴着眼半张着嘴看向自己,脸上满是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
紫怡不知他是记起了那个在他面前摔得四仰八叉的少女还是认出了当日戏弄他的俊俏公子,看来自己的化装术真是很失败,当日被靖王一眼识破不算,昨日又引起太子疑心,现在对面那愣小子也不知琢磨出了什麽,想想自己还真是身无一技之长啊。
婉清和乐师们轻声说了句什麽,随着乐声的扬起,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紫怡冲清王一笑,便调转目光看向婉清,婉清随着清乐缓缓起舞,只见她时而俯身时而旋转,长袖挥舞,身子轻柔,如风摆柳般,轻轻跳跃,紫怡不禁看得呆了,又岂止是她,这大殿之上又有谁没被震憾住,她哪里是凡人,简直就是月宫的仙子,彷佛跳完後就会直奔月宫而去,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急速旋转起来,足有十来圈,长长的衣袖绕着她身旁飞舞,身子慢慢蹲下,衣袖也随之缓缓落下。
四周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紫怡也忘情的拍手,全然不顾掌中传来的微痛,也全然忘了下面她将要面对的状况。
只见太子朱佑樘起身朗朗说道:「花落自待香盈袖,偕手羽衣共霓裳,好一段霓裳羽衣曲。」紫怡心头一惊,原来这竟是《霓裳羽衣曲》,虽说她对舞蹈不通,但却知道这是唐明皇所作,杨贵妃所跳的宫廷之舞,後来不知为何早已失传,却不想婉清竟然会在一千多年後的大明皇室再现它的风彩。
紫怡挑眉看向身边的靖王,只见他自顾自的饮酒,脸上一片波澜不惊,紫怡心里不禁好笑起来,小样儿继续装呗。
当赞美声渐渐散去时,紫怡发现很多目光纷纷向她看来,才猛然想起下一个出场的人应该是她,紫怡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实在想不起自己究竟能干什麽,正值尴尬之际,突闻婉清柔声说道:「听闻妹妹琴技了得,在此花好月圆之际,不如献上一曲助兴,如何?」
天,自己不过是昨日在御花园聊天时顺嘴那麽一说,没想到婉清竟然记住,想来她必知今日有此一幕,竟连筝也备好了,想着明日真要谢谢她的帮忙,看来自己也就这一技之长了,幸好当初在家时非要缠着小剑的娘亲学琴,不然这脸就跨长江穿黄河丢到皇宫里来了。
畏畏缩缩也是要演,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当下稳了心神,款步走出,面向皇上盈盈一拜,朗声说道:「儿媳献丑了,今日乃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我就为大家献上一曲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助兴,愿大家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
掌声中紫怡已坐到筝前,凝神闭目,脸带轻笑,双手按在琴弦上缓缓拨动,柔美清澈的音符如清泉般从她指尖倾泄而出,真是未成曲调先有情。
随着指尖在弦中流过,全场无一丝声息,唯有琴音绕梁,一缕轻音自舌底吐出,带有看不见的忧伤。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人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照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裴回,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纹。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随着动听的歌声,紫怡的思绪又回到了别院的桂花树下,一个英俊的男孩在女孩耳畔述说着月宫、玉兔、嫦娥的美丽传说,以及一个个遥远的承诺。
在最後一个音符落幕後,紫怡终於回过神来,昂首站起身来道谢,全然不看一个个惊叹的目光,但是她知道有两个人至始至终一直在看着自己,一个是贺兰剑,一个是靖王,前者是感伤,後者是大大的惊叹。
啪啪啪,一个人领头拍起掌来,接着大家像刚睡醒般顿时掌声雷动,害紫怡直纳闷刚才她唱的是不是催眠曲呢。望向那带头之人,竟然是清王,他正笑嘻嘻的看向她,而与之情绪截然相反的眼,也一并出现在她面前。
清王身旁的位置空着,想必清王妃早已下去准备了,幸好皇上的声音及时响起,不然这次换她被那娃娃脸的眼神杀得体无完肤,想冲他做个鬼脸,忍了忍,终是没敢挑战自己如花般的生命。
「靖王妃的琴技和歌声堪称一绝啊,分明是黄莺落人间嘛。哈哈哈,好好,贵妃挑的人,个个都名不虚传。」一众人也随之虚伪的应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