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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可以是一个神话故事、一个愿望、一场冒险、一首歌、甚或一个情人,你的一千零一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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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咖啡馆的广告词是蔓云的神来之笔。
裴法坐在自己的咖啡馆里,昏暗的灯光下,映得纸背泛黄。
他慎之珍之的抚着泛黄纸张的边缘,原先力透纸背、龙飞凤舞的字迹,已渐渐褪色。
裴法坐在店内唯一的一张木头桌子,这是蔓云从花莲大老远搬来的,还霸道的宣告,这一张由漂流木改造的桌子是她的专属。
摸着木头桌子,温润却略略带刺的触感,让裴法想起自己跟蔓云的「不打不相识」,嘴角不自觉得上扬了。
他跟蔓云一个学医、一个学室内设计,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却因为期末考,在图书馆争位而结下不解之缘。
原本座位就不太够用的图书馆,因为期末考更是空前的爆满。
裴法习惯先将自己的私人物品放在座位上,便去学校餐厅用餐。谁知道等自己用完餐,准备温习课业时,却见一位清汤挂面的女孩子大咧咧的坐在原本预留的位置上读书,而原先放在位子上的背包,被可怜的撇在座位旁边。
裴法见状,有些微怒,他走进去,指了指自己的背包,示意那是他的位置,没想到这女孩斜睨了一眼,把背包交给裴法以後,又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并指指门上图书馆规则:离开座位超过二十分钟,视同弃权,座位将自动让给其他同学使用。
裴法指着手表,有些不满的说道:「拜托,我才离开十九分钟。」结果,女孩子竟然比裴法还凶,她站起来,指着他鼻子说:「同学,我明明就等了二十分钟,是那位馆员叫我入座的,有事去找他好吗?」说完便对着空气胡乱一比。
裴法顺着环顾了一圈:「哪里有馆员?你去将那位馆员找回来,证明这个位置是你的」
「应该是你将馆员找回来,证明你离开的时间吧。」
最後,旁边看书的人,有些不堪其扰,嘘声四起,两人就让其他人「一起」请出了图书馆。
裴法记得自己非常心不甘情不愿,离去之前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结果她竟然手臂一横,挡住去路,然後像极了半路杀出的劫匪,对着自己吼道:「我是颜蔓云,广告设计系二年级,你是谁,报上名来。」
裴法本来不太想搭理这个「恰查某」,但旁边围观的人太多,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落於下风,於是胸膛一挺,响亮报上姓名:「裴法。我是医学系三年级,算起来,你要叫我学长,设计系的小学妹。」说完这些话,他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完全不想再跟这位小学妹有什麽瓜葛。
可是世事难料,经过这番不打不相识,裴法终於注意到这位总是在公车上让座的女孩子,原来就是那位设计系二年级的小学妹—颜蔓云。
裴法这才对蔓云改观,原来她不是只有凶,她还很富正义感,好打抱不平。
渐渐的,两人从一开始的互看对方不爽,竟然慢慢变成好朋友。
深交以後,才知道蔓云是无敌女金刚加拼命三郎,她可以为了一份报告,连续一个星期疯狂赶稿,没吃没睡。
这举动总让学医的裴法眉头大皱,三不五时都要叮咛着蔓云吃东西或睡觉。
原本以为蔓云只是对设计有着莫名的狂热,却在经历她大三交了一位「落漆」的男朋友後,才意识到蔓云是对什麽都很努力的人,包括一段「已逝去」的爱情。
也因为蔓云对什麽事情都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与过度拼命的个性,反让她自己的身体状况每下愈况。
裴法看着日渐消瘦的蔓云,浮起了开咖啡馆的念头。
於是,他开始拼命的打工攒钱,好不容易在大学毕业没多久,便用自己多年的积蓄,加上疯狂打工的钱,开了一间咖啡馆。
裴法开咖啡馆,最开心的就是蔓云,蔓云笑着说:「这是一间让自己想吃饭、想喝咖啡、想找人陪,想休息就可以休息的地方,也是一间让她、馨巧与裴法三人彻夜促膝长谈的地方。」
咖啡馆内部的装潢与广告词都由蔓云设计,装潢乾净而俐落。
搭配上馨巧亲手缝制的手工艺品,让整间咖啡馆弥漫温暖人心的氛围,而煮得一手好咖啡的馨巧,自然成了咖啡馆的大厨。
裴法看着窗外一盏盏的路灯亮起,对照今天的情况,心中五味杂陈。
他都快忘记他们三个人曾经在咖啡馆喝得酩酊大醉,只是单纯的庆祝蔓云的设计案通过、裴法取得住院医师资格,还有馨巧第一本手做书出版。
咖啡馆「叮咚」一声,服务生俐落的喊着:欢迎光临。
带着茉莉香气的长发美女飘然落座,裴法看着,习惯性的皱眉了。
「不欢迎吗?」馨巧打破沈默问道。
「没有欢迎不欢迎,这里有一部分始终是你的。」裴法望着馨巧姣好的脸蛋,诚恳的说着。
「这里的咖啡香,是我的避风港。」馨巧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裴法知道,这动作透露馨巧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馨巧顿了顿,见裴法没答腔,便自顾自说:「我们三个在这间咖啡馆总是喝酒的时候居多,裴法,你记得我失恋的那次吗?」
裴法闻言点点头。
「是你跟蔓云一起煮了一杯咖啡,让我纷扰的心,平静下来的。」
咖啡馆扬起轻柔悠扬的音乐。
裴法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说道:「咖啡,是蔓云坚持要煮的,她说,你不适合强烈的『酒』,一杯温暖人心的咖啡,以及舒适的音乐,会让你比较平静。」
馨巧闻言,泪水漫上眼眶:「还有你们体贴的陪伴。」
「我们三个不就一直这样相互扶持吗?有什麽好道谢的。」
她张口欲言,想要说些什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被裴法静静的望着,让她觉得,自己被看穿的不只是企图,还有灵魂。
「裴法,也许我本来就是坏人。」馨巧自暴自弃的说。
「馨巧,在爱情的面前,谁都会低头,谁都得低头,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我不是故意的。」
「馨巧~」裴法揉着眉心,斟酌自己的用词:「我不是神父,不用跟我告解,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蔓云,无论你做了什麽选择,你都不该那样的把蔓云交给我。」
馨巧低着头,一直强忍的泪水终於滴下,一滴一滴的落进咖啡杯里。
裴法静静的等着,看着馨巧落泪,他却无法出声安慰,大家曾经那麽的要好,可是却得被逼着摊牌。
裴法闻言,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馨巧,答应我,请你用最不伤害蔓云的方式,让她面对好吗?我不确定事情重来一次,蔓云是否能就此接受?」
「裴法,我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我怎麽能让蔓云不受伤害的接受呢?」馨巧无奈的说着。
「蔓云一直担心,柔弱的你如果受到伤害,会比当年的她更一蹶不振,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你,彷佛你是温室里的兰花一样。」
裴法话中「提醒」意味甚浓。
馨巧忆起,蔓云总是拥着她,警告每一个追求她的「狂蜂乱蝶」:「女孩子永远偏袒女孩子,所以,别看馨巧乖就欺负馨巧,馨巧背後有我。」
馨巧当然清楚,大咧咧的蔓云,是如何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
可是,自己真有这麽柔弱吗?
「裴法,你不要再说了,你其实拐着弯骂我负心。」馨巧收拾了眼泪,无奈的说。
「我担心什麽,你很清楚。」裴法看着馨巧,语气真挚。
馨巧闻言,却不正面回答裴法的问题,反而刻意的绕了弯:「裴法,我好奇的是,你怎麽耐得住长时间的等待?」
馨巧的话轻轻巧巧的在裴法心上扎了一下。
裴法低头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咖啡,想刻意忽略这细小而明确的一扎。
馨巧看着裴法,同时搅拌着杯里的咖啡:「蔓云是个努力的人,努力活着,努力工作着,可是,如果人生像咖啡,那过度搅拌只会让这杯咖啡酸掉,启浩不是坏人,他只是在面对蔓云时,疲惫了。」
裴法望着眼前不但冷掉,还泛起一层油的咖啡,冷然说道:「馨巧,蔓云的认真不该被批判,尤其是被你批判。」
「裴法,我回不了头了。」馨巧以同样冰冷的温度回应。
「馨巧,只要你们能回到最初,你跟蔓云之间的结就有解开的可能。如果你执意在这个时候不顾後果的前进,那我不会再袖手旁观。」裴法坚定的语气,迎上馨巧执着的目光。
馨巧拿起桌上泛黄的纸张,在裴法面前轻轻一压:「裴法,或许你该问问自己当初开一千零一的原点是什麽?」话一说完,她便起身,飘然离开。
裴法看着被按压的纸,因压力解除渐渐延展开来,又看看外头的华灯初上:自己开咖啡馆的原点是什麽?只是「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