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是个很急的人,直到今晚我才深刻发觉,我不只急而已,我还很慌。
慌到不知所措的那种。
「其实我一直忘了跟你说一件事。」阿伸坐在驾驶座上说了一句话。
「什麽?」我连忙催促着他加紧油门。
「我没有驾照。」他很自然的说出口,而且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说。
「我知道,所以我想跟你说,我没有驾照。」他转了一个弯,车子开上大马路。
「……」我跟他瞬间一片安静。
「你开过车吗?」我问。
「头D算吗?」他说。
「那是什麽车?」
「那不是车,是一款游戏,叫做头文字D。」
「游戏……」我一度以为我听错。
「可你给我的感觉不像没开过车的样子。」
「因为游戏也是人创的。」他熟练的打档,加快速度。
「这种东西说穿了,不就跟游戏一样吗?只是差别这里没法过弯甩尾而已。」
对於他没有有驾照这回事其实我没那麽重视,因为我在意是另个人。
汪漪渟。
由於下雨的关系车子没法开太快,即使如此阿伸的速度还是一样在八十左右,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象,雨势远比我想像的还要大。
因为是开车所以我们花了比平常还要快的时间就到达兰潭,当我到达时顾不得外面还下雨,我就马上冲出去了。
阿伸在车内呼喊,但我其实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麽,因为雨势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你会感觉每滴雨都很用力的打在身上。
平常看兰潭只觉得是个很小的地方,可能绕个十几分就逛完了,可现在的兰潭却让人觉得好大,大到你完全迷失到不知道该往哪好。
潭边只有几盏不怎亮的路灯,我很快速的找过一巡之後,远远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汪漪渟站在那边动也不动的,当我到达时她也没任何反应,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一下,在她脸上的水痕我分不清楚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我只知道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带她离开这鬼地方。
「为什麽你要在这?」她的手中握着手机,全身麻木着站着。
「因为我想起我父亲。」
「……」
她曾说过,她父亲以前是渔夫,而後因为船难死在海上。之前在兰潭时也听她提起,只要有水的地方,湖泊也好,池潭也好,就算只是条小水沟,这些到最後都会流向大海,一个叫做「归属」的地方。
「我们,回家了,好吗?」我第一次用了「我们」这字眼,然後又说出了回家,我也不晓得为什麽我会说出这种话,但我的当下直觉告诉我,我此时应该这样说。
「去哪?」她勉强挤出两个字。
「哪里都行,至少先离开这吧。」我很认真的说。
我将她带回车上,阿伸看到我跟她时,脸上一阵错愕,因为我跟她都滴着水,而重点是这车不是我们的。
「早知道就不该开车了。」他唠叨的说着。
「现在去哪?」阿伸发动车子问我。
「当然是载她回宿舍啊。」我说。
「喔喔,对喔。
「你在想什麽?」
「我没有想什麽,是你在想什麽。」他回了我一句。
汪漪渟全身滴着水在车厢内不发一语的,这种气氛有些怪异,我拿起手机拨给她室友小涵,但不知道为什麽总是语音信箱。
「你要回去吗?」我轻声的问。
「……」她轻微的摇头,眼神有点落寞。
「抱歉,给你们带来麻烦了。」她接着说。
「现在怎办?」阿伸的表情充满无奈。
「我也不知道怎办。」
我们将车子开到嘉义市区,因为是下雨的关系这时候的市区像座空城一样,只剩下零星的几个路人撑着伞在路边走。
「要带回去吗?」他突然问了一个很惊人的问题。
「回哪?」
「宿舍啊。」
「我们宿舍?」我装傻问着。
「对,没错,我们宿舍。」
「你认为不妥当吗?」他接着问。
「那你认为这样哪里妥当吗?」
「呃……」然後他就闭嘴了。
我们在嘉义市又绕了好几圈,绕到店家都关门了还在绕,之後到一个地方停下来後,我看见前面似乎有一间很醒目的招牌灯光在呼喊着我们。
「日春大旅馆。」上面的招牌这麽写着。
「我们要带她去旅馆?」我小心翼翼的说着,即使旁边的汪漪渟已经不知道什麽时候睡着了。
「不是我们,是你们。」
「你是认真的吗?」
「我一直都是很认真的。」
「那为什麽是我而不是你。」
「那为什麽是我而不是你。」他丢了这句话回我。
「感冒就不太好了。」他说。
这间旅馆不大,但其实也不小,至少还小有规模的,当我背着汪漪渟而阿伸走向柜台登记房间时,我知道柜台小姐对我投以很异样的眼光。
「两个人,一间房。」阿伸说。
「他们是?」柜台小姐指着我。
「是我朋友。」
「那他们……」
「他们很累了,只想找个地方休息。」阿伸提高语气吼着。
我接过房门钥匙来到五楼,在我要进去房门时看到房间号码写着五二十号,此时的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看来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阿伸说。
「什麽意思?」
「因为你单身太可怜,就给你这个福利。」
「如果真的发生事情了,记得做好保护。」在他要离开时丢下这句话,然後整间房只剩下我跟她而已。
我承认这种情节我遇到很多次,喔不,是在片子里看到很多次,然後就是男女主角一起出去玩,之後女主角可能是累倒或醉倒之类的,之後男生跟女生就这样,咳嗯,如果以连续剧那种老掉牙的情节来说,隔天女生就会咬着嘴唇拉棉被痛哭失声,然後男生就会淡淡的说,我会负责的。
「妈的。」我试着撇开心中那些不好的杂念。
房间很安静,安静到就连呼吸声都听的到,我看着一个女生就这样昏睡在我面前,而我就这样跟她处在一个房间,孤男寡女的,就好像你把肉食动物跟鸡啊鸭的关在一起,除非肉食动物今天斋戒吃素,不然要说没有想吃掉是不可能的。
「现在要做什麽?」我心中跑出这麽一个问号。
「擦身体,啊对,应该先把身上的水擦乾才对。」我察觉到床边有一条白色的毛巾在呼喊我。
因为我的身体也都是水,我只好把衣服脱掉,然後我突然想到她全身也湿了,那我是不是也该帮她……
脱掉。
我心中突产生很邪恶的念头,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见了,我试着摇醒她,但不管我怎叫就是不醒。
「如果明天起来被你告到死,那我也认了。」我心中跑出这个想法。
是要放着她这样全身滴水的到醒来,但也许会因为这样而感冒,或者直接帮她脱衣服好让身上的水能擦乾。
在没有多加思考下我很小心翼翼的脱去她身上的衣服,说真的自己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如此紧张过,就好像电影里面要拆炸药时只有红蓝两条线,如果拆错就爆了,但电影至少还有二分之一的机会,而我现在却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我脱掉她衣服後,帮她擦拭身体,这期间我的手是不断发抖的,之後我又帮她把裤子脱掉,然而这时的我脑中突然出现A片的情节。
「干,我在想什麽。」我压抑住心底的冲动。
弄了好久之後终於把身上的水都擦乾,而後我抱起那堆滴水的衣服丢掉机器里烘乾,或许听阿伸的话来这里是对的,至少这里什麽都有,也不用担心什麽异样的眼光,倘若我今天带着一个全身滴水的女孩回家,就算我什麽都没说,人家还是会觉得,原来我是那种人之类的话。
「那我呢?我到底是哪种人?」
我不在意别人怎看我,因为我是男生,但她就不同了,毕竟她是女生,在这社会舆论谣言是很恐怖的。
房间的烘衣机是投币式的,我投了三十块进去,把我跟她的衣服都丢进去,而我跟她都只剩一条内裤,差别只在於她还有盖一条棉被,而我独自坐在地上而已。
我突然想起连续剧的情节,通常这时候都会有人突然破门而入,之後开始猛拍照,然後一阵混乱之後隔天男女生就互告了。
不过通常都是男生被告到死。
我轻声的叹口气,外面的雨势依然没停过,由於隔音做的很好,我几乎听不到外面的雨声,但也因为这样让我更有那种不安的感觉。
除了烘衣机轰轰的运转声之外,我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这空间安静的叫人害怕。
「为什麽一个好好的女孩要变成这样呢?」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心中满是疑问。
「其实我一直都很寂寞,然而我却不知道怎排解。」我想起汪漪渟说过的话。
这世上,谁不寂寞呢?
当我这麽想时,烘衣机的声音停了,然後她也醒了。
「为什麽我会在这里?」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句话。
「因为是我带你来的。」我说。
*只要是人,总是会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