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特别银白,特别圆润,有如珍珠一般。
然而,即使月亮是如此的耀眼,也透不过底下漆黑的森林。
尽管月光在森林表面撒下了一片银白,却因为茂密的枝叶以及紧邻而生的树与树,再怎麽耀眼也无法使光芒浸入森林中。
因此,在这被黑色笼罩的结界内,唯一的光源只有野兽们的眼睛,以及──
一辆挂了数盏油灯的马车。
马车聘驰着,像是为了驱赶黑暗般的聘驰着。随着路面起伏,油灯也随之起舞。
现在是午夜时分。照理说这是野兽活动的时间,除了猎人或旅人外,一般的人类这时候早就回到位於城镇乡村内的居所,躺在床上,一觉好眠直至天明。像这样一辆狂奔的马车出现在森林里,是十分不寻常的一件事。
这道理,马车的驾驶者也明白,再明白不过了,所以他比平时多鞭了几下拉车的两匹马。
从森林深处不时可以听见狼嗷声,以及就算急驶当中也清楚听见的骚动声。
「喂......还没到吗?」
一名穿着华丽服装、体态略为发福、商人样貌的中年男子,畏畏缩缩的问着。
「没意外的话,快了。」
发福的中年男子身旁,被雇来当保镳及负责驾驶马车的壮汉向雇主瞥了一眼,冷淡的回答。
可以的话他也一样,一刻也不想继续在这森林待下去。
跟野兽战斗有诸多麻烦,特别是群体行动的狼。要是真的被袭击,身为保镳他得一边想办法把狼群赶走一边顾虑马车的安危,既危险又费力。
虽然马车内还有一名同事,但是他要负责保护「商品」,是没办法随便出来帮忙的。而其他的同事则是随着雇主的手下先行一步到目的地作准备了。
要不是这个胖子雇主尖声囔着:「不今天到不行!不然不仅赚不到还得付违约金!要是赔钱的话你们就休想我付薪水!!」大可以明天一早再出发,还比较安全。
但是,没办法,违背雇主只怕被扣薪水,只好乖乖的连夜赶路。
虽然说雇主出事的话更是一毛钱都拿不到就是了。
壮汉叹了口气,空出一只手敲了敲身後的车厢,喊道:「喂!『商品』的状况如何了?」
「......呃?什麽......?......啊!商商商商品是吧!没异状!」
这家伙,打瞌睡了是吧!
听着同事恍惚的回话,以及擦口水的声响,壮汉再次叹了口气。
──真是的,不管哪个家伙都这副德性......──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专心的驾车。
马车内,打了瞌睡的保镳,像是要自己打起精神来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继续盯着所谓的的「商品」看。
──不过还真是厉害啊这次......──
他的眼前,是十多个睡梦中的少年少女,看起来都不到十六岁。尽管年龄偏小,却几乎每个都有张漂亮的脸蛋。美丽且安稳的睡脸,就像传说中的天使一般。
老板这次肯定大赚了吧?保镳环视了一下这些美少年美少女,心想。
──而且还有我喜欢的类型咧!太可惜了。──
保镳看向身旁一名金发的少女,尽管看起来才十五岁左右,但是浑圆的胸脯、纤细的蛮腰、细长白皙的美腿──少女的身体已经发育完全,带着一股成熟的魅力的同时,天真稚嫩的脸蛋更让这副身躯充满吸引力。
保镳直盯着少女看,即使有衣服遮掩,少女美型的胸部依旧若隐若现的,让保镳不禁吞了口口水。
──反正不会被发现,摸一下应该可以吧?──
保镳看了一下车厢前头的同事以及老板,确定了他们不会转过头来後,点了点头,双手就伸向了少女的胸。
但手指都还没碰到,便有一道厌恶的视线瞟向自己,他立刻看向车厢前头,发现前面的两人都专心的看着路的前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行为。於是保镳在车内看了看,发现了视线的来源。
那是商品中唯一的一个没有睡着的、给人虚幻感觉的少年。
皮肤苍白也就算了,连头发都是银色的,全身白的像是海市蜃楼。唯读眼睛,是血一般的红色,让少年看起来像双眼充血、布满血丝。
宛如......死不瞑目、怨恨人间的恶灵。
要不是少年的头发与皮肤在油灯的火光下染上了火的橘黄色,保镳会以为自己撞鬼了。毕竟他们正在硬闯的是时常传出死亡事件的森林。许多旅人行经这片森林时都遭到野兽或盗贼袭击而命丧此地,有一两个冤死的鬼魂四处游荡也不奇怪。
不过,他还记得老板以「能够在太阳底下待那麽久的白子好特别,而且长的这麽漂亮,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为由抓了这少年来当商品这件事,想起少年是活人後,很快的平复了受惊吓而蹦蹦乱跳的心。
──这小子.......没事长这麽吓人干嘛?!想杀人啊?!──
「看什麽看啊?!」
为了报受到惊吓的仇,保镳选择了先威吓几下。
可少年像是无奈又像是鄙视一般的叹了口气,便默默的转过头去。
──什麽?!区区个商品!──
「臭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反正都是要卖出去当奴隶的有什麽不可以?!
「『反正都是要卖出去当奴隶的有什麽不可以』吗?」突然,少年开口说道,并笑了。
少年在感叹。然而在保镳听来,就像在嘲讽他一般。
「你说什麽?!找死吗?!」保镳叫嚣着走了过去,打算对少年挥拳时忽然想到:「对了,你是商品,有伤的话是卖不出去的......」然後,保镳笑了。
「不要打看得到的地方就好了嘛!」
於是,保镳开始痛殴少年的身体,直到前座的老板发现并制止为止。
期间,少年一声不吭的接受保镳的拳打脚踢,只是空洞的望着前方。
脱离了保镳的暴力行为,少年痛苦的卷曲着身体,艳红的双眼望向车厢里唯一的窗户。
窗外是一片淡紫,看来已经离开森林并迎接黎明了。
少年看着那慢慢由淡紫、橘红、最後变成湛蓝的天空,感慨着。
就算时代变迁、思维改变,
人类,依旧是那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