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到巴黎时，和其他四个留学生住在一起，虽然住在法国，但认识法国人机会不多，他是华侨，也算当地人，对台湾留学生尤其友善，只要有需要找他，他几乎都会无条件帮忙，他对我，和对其他人并没有什麽差别，再加上这十几年感情下来，你会觉得他对我特别，是正常的。」
在演艺圈待久了，仅管不怎麽红，但所谓的人情世故他多少学会了点，这世上除了血亲之外，没有谁理所当然应该照顾谁的道理，尤其进入社会後，对谁特别好，付出多与寡，大多是怀抱某种目的性的。
「他没事干嘛照顾你们这些留学生？」
「陈克襄舅舅是巴黎同乡会的会长，舅妈是代表处教育组雇员，本来留学生事务就归她管，有时她忙不过来，就会找陈克襄来帮忙，反正他也刚好在巴黎念书嘛。」
殷少抬起一边眉毛：「这麽说来这家伙家族还挺显赫的罗？」
「他爸妈在法国偏僻的北边开餐馆，你说这样叫家族显赫吗？」她从菜单上挑了个最贵的甜点，等服务生走远後才接着说：「他跟我们这票念设计服装的混得还满熟的，刚到法国，很多居留纸张什麽的要办，他只要没课，不需要打工，就会帮帮我们，有几个女孩子还跟他语言交换呢。」
「语言交换？」他记忆中，电话里听到的是字正腔圆的国语，有些用词还嫌太过文雅了呢。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陈克襄小时候每年暑假都会回来参加汉语学习营队，国语说的比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都好，阅读能力也强，唉呀，反正就是个干什麽都强的人，所以那些女生，嗯，」她使了个暧昧的眼色：「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既然不需要学中文，干嘛答应？」
「谁知道他想什麽？」她两眼发亮的看着送上来的薄片草莓千层派，舀了一口放进嘴里，细细品嚐，吞下去後才心满意足的说：「可能没朋友吧。那麽高傲龟毛的人，很难交朋友，後来那些女生一个个都心碎啦，因为他一个也不爱。」
「他爱上男留学生了？」
她郑重的摇头：「没，就是一个也不爱，认识他十几年，我没见他身边有过人，男的女的都没有过。」
他直呼不可思议：「他长的很丑吗？」
「不会呀，不然那些女生干嘛像花痴一样巴着他？」
「他有特殊性癖好？」
一团奶霜弹到他脸上。「这我怎麽会知道？」
他不满的用餐巾抹去脸上油腻腻的奶霜。「你不要动不动就来这招好不好？」
她笑的像个孩子：「人家忌妒你美嘛！干嘛对陈克襄突然这麽感兴趣？怎麽？想弃暗投明？他被家里人逼着相亲，不然我来帮你们俩安排一下？」
他咒骂了几声，低头吃自己的甜点，不理会她。
晓蕾在那端追问着他对麦文的想法，他哼哼哈哈的回答，三不五时为了反击回去，两人互丢起面包屑，不听讨论的主题，这两个人在其他桌客人眼里，就是亲昵的情侣。
当然对运气好抓到绝佳角度的八卦周刊记者来说，更是甜蜜度百分百的爱侣。
***
方士瓦坐在自己办公室里，边吃秘书准备的奶油可颂夹蓝霉乳酪，边喝加了可可粉的摩卡咖啡，本来盯着「美国运通保险纠纷案子」档案的细眼睛，在合夥人踏进办公室时飘向玻璃墙外，这个位於十三区的新颖办公室，隔间一律采用大片毛玻璃，雾面玻璃虽然遮住了他健步向前走的身材，但却掩盖不住他一脸的坚毅干练，这男人的倒影十分刺眼的映在透明玻璃上，永远神采奕奕，整齐短发，光洁下巴。
至於看不见的那部分，方士瓦不用看都知道他瘦削精实，全身上下，一丁点赘肉也没有，同一套西装穿在他身上，潇洒的简直可以登上杂志封面，穿在方士瓦身上，却像屠夫穿西装，顿时让人觉得可笑，方士瓦知道合夥人习惯晨跑一小时回家梳洗後才进办公室，风雪无阻，另外还是巴黎技术最精湛的绅士网球俱乐部成员之一。
他也曾经兴起效法之意，但发现自己没办法早起，也没有天天跑一小时，还能精神奕奕办上十几个小时公的能耐，更别说这家伙下班後还去打网球了。
比起合夥人，方士瓦的业绩，是靠一杯又一杯的咖啡，和世代传下来的人际关系打下来的，他放下手中油腻的面包，把过甜的咖啡拨到一旁，低头看着自己的啤酒肚，差不多的年纪、收入和知名度，但自己的外表和合夥人相比，却差远了，美艳的琳达是他招进来的，合夥之初，说好共用一个助理，後来接了几个大案子，业务量激增，一个助理不够用，需要多招两三个进来帮忙，他暗自希望琳达会选择跟自己，但她却令人不解的跟了股份较少，红利较薄的另一方，Alexandre律师。
琳达这样上等的金发尤物，跟着那不懂欣赏女人的同性恋，实在是太暴殄天物啦。
他听到助理琳达追着他说：「Alex，华生企业法务代表半小时後抵达。」
「我昨天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弄好了？」
「都好了，会议室里PDF档案和幻灯片也都架设好了。」
Alexandre淡淡的点头，即将接待事务所有史以来涉及金额最大的案主，却丝毫不见惴惴不安的神态，没有戒慎戒惧，就连最起码的紧张都没有。
这样的人，不靠手段，不近人情到天理不容的地步，大案子却接不完，名声在很多跨国大企业间渐渐的打开，香港华生集团收购玛莉欧诺香水连锁店的案子，估计并购金额上百亿，亚洲企业霸主杠上欧雅集团，这个大案子，在国际商法律师圈里传了好一阵子风声，人人都期待案子会落在自己手里，最後华生选上他们的事务所是没错，但却指定要他，而非家世背景比较雄厚，交际手腕比较高超的方士瓦律师。
每次只要想到这里，方士瓦就感到倒胃，将没吃完的面包丢进垃圾桶里，按下通话键：「再给我送杯咖啡进来，多加一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