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苹摆摊的时间是星期一到星期五的下午三点至晚间十二点,梦雅也是;而早上的时就用来为饰品灌入新生命,自大学毕业以来一直都这样。
今日临出门前,于苹看了看被乌云密布的天,感觉今天又会是生意凄凉的雨天。
「算了,还是不能跟雨云硬碰硬,要下就让它下吧!」
她将机车牵出门口,还未合门就看见梦雅已经迫不及待将藤架变成水池,然後开心的把藏在掌心的「鱼」给释放到水中。
「喂,你要不要有点节制!门没关好就做这种事,是要把路过的人给吓死噢!」
于苹丢出一句恐吓,但梦雅只是吐吐舌头,充耳不闻的继续给水池里的鱼饲食粮。
「这梦雅……」
也罢,于苹早该知道梦雅是不会听人劝言的人。自从梦雅放任自己成为魔界人之後,她越来越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几乎足不出户,天天关在房里创作,难得会见她在花园的凉椅晒晒阳光,更别说和外界有联络了!
如果不是于苹扮演她和外界沟通的桥梁,可能中共打到台湾来,她还是能事不关己的在象牙塔里写小说……
记得有天,于苹提议两个人乾脆放个长假,出去散心时,梦雅是这麽回答的:
「出去玩?那我的鱼怎麽办?在外面可不能放牠们出来。」
「那就别放啊!以前不知道这种魔力时,你还不是照样能把灵感藏在脑袋?」
「但鱼会闷坏的。脑袋的空间那麽小──」
「你一直待在家才会把鱼闷坏吧!」
「不要!反正就是不要。要去你自己去,我会等你回来!」
也不知哪来的牛脾气坚持,梦雅撂下後话,然後头也不回的躲进她的房中。
于苹只好放弃「出游」的计划,再也未曾提起。
是什麽时候的事情呢?有三年了吧,那是她们毕业後、创业的第一年。
四年来都是重覆这样的工作,因为是自己的梦想,所以甘之如饴。
轻轻带上大门,于苹正打算发动机车,未料,门内传出梦雅的叮咛:
「早点回来!」
虽然梦雅孤僻,却也挺善良──于苹还是很愿意陪在好友身旁。
「对了!好像会下雨,记得不要再乱捡什麽东西回来了……」
「上次的毛毛虫,吓死我了!牠还活着吗?变蝴蝶了没?」
「还有水母……」
「拜托你的好心不要胡乱发作……」
「你知道俏吉一天到晚在打米宝的主意吗?」
「为什麽要把天敌的动物放在一起养呢?」
「喂,于苹,你还在不在?」
「骑走了吗?」
呃,好吧,这个好友善良归善良,但抱怨起来时还真像巷尾的三姑六婆,舌根长的哩!就算她的全部宠物都是在下雨天「救」回家的(注意,是救不是捡),也不用这样念个不停吧!为了耳根清静,于苹等不及梦雅开门确定自己还在不在,机车的油门一催,扬长而去了。
到了一贯的摆摊地点,于苹熟练的架好饰品箱,安静的等在一旁,但这等,就等到月娘高挂,幸好这期间,气候尚佳,而于苹也未因生意不佳而面色难看。
“粉红冰糖”一早就被她放入箱内,而它此刻正内歛的闪着诱人咒法;人群走来走去,终於有个绑马尾的女孩停在摊位面前,很爱惜的拿起粉红冰糖详究。
「小姐,这戒指很适合你!她正找寻像你一样的主人。」
看准时机,于苹向她说出了“绝对成交”的咒语。
「老板,这个多少钱?」
女孩被这麽一问,脸上表情似乎有些呆了,本来想放下的,却又舍不得将它试戴在右手无名指上,好阵子後才敢开口问价钱。
「这……应该很贵吧!」
女孩讷讷地问,于苹由女孩的打扮看得出她应该还只是个在学生,於是破例多说了一句:
「不二价,就卖你299元吧!」
当然这价钱把女孩给吓住了。这只琢磨完美、设计精良的粉红水钻戒竟然只要299元?女孩先是楞住,待回过神後立即开心的掏出皮包要付帐。
「是廉价了些,但也要好好爱惜它!」
于苹趁着女孩数钱时,再度破例说了第二句话。可能,是因为女孩和她拥有同样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粉红冰糖内含的不凡故事吧!
「好险!我还剩299元。」
女孩一脸的开心与匪疑所思,开心的是买到心目中的理想钻戒,疑惑的是怎麽会有这麽巧合的事情。
「那麽,它就是你的了!」
于苹神秘的笑着,将包装妥善的粉红冰糖交给了女孩。
「等等,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女孩本来接过戒指後已经想离开,但才走了几步路後却又突然反悔回头。女孩再度来到于苹的摊位旁,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就说出了那段最令她怀念的恋爱。
女孩只有十八岁,但她的情苗却萌发得早,由幼稚园就爱上了同班的某位男孩;男孩很爱欺负女孩,时常揪着她的头发玩,一起办家家酒时会强蛮地要大家选他当爸爸,而女孩就是妈妈……很平凡的两小无猜啊!後来,男孩因为搬家而离开,但女孩从来没忘记过男孩。
直到一年前,他们在幼稚园的旧址重遇,两个未成年的男女,不经意地坦白彼此的情感,最後就决定再也不分开。可能因为年纪小的关系,双方越矩了,女孩还因此有了男孩的骨肉,丑事闹出了风波……
女孩的家长气疯了,坚持对男孩提出告诉,男孩终於吃上牢狱之灾,女孩也因为伤心过度而流产;但他们的爱从来没有一刻变质过!偷偷前去探监时,男孩要女孩等他,等他出狱後,等到两个人都成年後,就要义无反顾的为自己办一场公正的婚礼。
「我知道我们这麽做不对!但是我真的好爱他。」
「他曾经说过,会买一只粉红钻戒跟我求婚!」
「现在我代替他买了,等他出狱後再来替我戴上……」
「很傻吧!现在这个社会哪还有女生一早就让自己变成黄脸婆。」
「可是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女孩说着说着,眼眶红了,为情伤透的眼泪滚落,那椭圆的水滴剔透如朝露,就像女孩的纯真心灵。
「祝福你!美梦成真。」
于苹同样被这段不平凡的初恋给感动,忍住鼻酸,破例说出了第三句。
「谢谢。他看到戒指,一定很开心!」
一直到离去前,女孩还不忘向于苹道谢。
「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望着马尾俏丽飞扬的背影,于苹衷心的送上祝福。
果然!粉红冰糖的爱情和梦雅说的一样,是个关於初恋最美的故事,女主角有着那麽执着的爱意与相信,而故事最终,绝对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正当于苹还为女孩的故事感动着,突然平地一声雷响,几乎同个时间点,大雨狂傲地下了起来……
「去你的雨!干什麽来坏我的好心情。下、下、下!敢淋湿我的吃饭家伙试看看。」
而于苹的第一动作是盖上饰品箱,第二动作,想当然尔,她脱出骂出的诅咒不会太好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