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篇】
且说,当颜如玉听完张伟德的这番话後,真是震惊!而她的思绪,也不知不觉的飘回到四天前,当知县大人在审理自家案子时的情形。
「那借据,我是连瞧也未瞧上一眼呀!若我能看看那借据,或许能辨识借据上的字迹。」颜如玉的心中,这时突然感到整件案子似乎有蹊跷!
「颜姑娘,你在嘀咕什麽啊?什麽借据、什麽瞧的?」张伟德发现颜如玉在喃喃自语。
「啊!没什麽。」虽想对张伟德告知自己的身世,但又不知该如何启口的颜如玉,乾脆不说了。
但未料张伟德听完後,竟是浓眉深锁的说:「唔,绝对有什麽!颜姑娘的脸色十分难看,是哪儿不舒服了吗?」话落,大掌一伸,便直往颜如玉的前额摸去,让颜如玉想拒绝都无有机会。「没发热,那又是何问题呢?」他收回手臂,改为环胸,再一次陷入沉思中。幸好,他是站在原处,没四处走动。
「张公子,如玉没有那里不舒服,只是有点累。」是的,张伟德所说的那番话,叫她想起爹的意外,想起公堂上辛伯伯的无情、顾总管的不义,想起自己从此孤身一人,想起亲如姊妹的秋月亦不知在何处?这些事情总合在一块儿,让她好累、好累。
「颜姑娘、颜姑娘!你怎麽了?你为何全身无力气?你的脸色怎麽如此苍白?你回答我呀!」幸亏张伟德还算眼明手快,及时扶住颜如玉正晕倒了的身子,没让她摔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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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後──
被张伟德抱到床榻上去歇息的颜如玉,幽幽的睁开双眼。惟,一醒了过来,头一件跳入她脑海中的事,便是自己爹亲的死!
是的,过去一个多月来,伤恸心碎的她,过的是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她不能细思、她不能静想,一切皆由周遭的人为她作主。但,自从秋月离开农舍之後,她为了「保护」这张家公子的安全,及应付他随时会冒出的疑问,不知不觉的,她回复了往昔思考的能力。所以此刻,她突然发现──
「不对!」颜如玉倏地在床榻上坐起,喘着息,惊惶不已的自喃着,说:「为何当时顾总管不许我请县衙的仵作来证实爹的死因?为何向来与我最亲、无话不说的爹,没让我得知家中有债务上的问题?为何总是很仁慈的辛伯伯,会在爹一过世後,没来安慰我,反而对我是落井下石?不对,不对!还有顾总管的态度……有隐情,一定有隐情!我要去请县太爷为我做主……」
她蓦然住口,稍停顿了一会儿後,猛然哽咽的再自语道:「我,我不能!县太爷他、他也不是好人!呜呜──」原本以为自己的泪源早已乾涸,是再也流不出泪水来的颜如玉,此时,才知自己委屈的泪泉,还是能如注般的涌出!
「我该怎麽办?谁能帮我?」她是个举目无亲,孤苦无依的弱女子,谁能替她出头?「啊,张公子!他应该会帮我!」想起张伟德道诉起县太爷种种不是时的愤愤然表现,让颜如玉的心里升起了一线希望。「他是个辨是非、明公理、爱正义之人,我……我可以将所有的实情告诉他,请他帮我的忙。」
颜如玉思至此,便欣然下床榻。但,下了床榻後,她才注意到,原来张伟德并不在农舍中。「是呀,若他在房里,早过来问我在喃喃自语些什麽了。」
不过,她也随即得知张伟德在何处。因,「碰磅咚」的响声,正从农舍後传了进来,且不多时,「哎哟!我的娘呀,救命啊──。」,张伟德的哀号声,跟着钻入颜如玉的耳中。
「唉,他真是让人放心不下。」颜如玉轻叹了口气後,快快的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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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到了农舍的後边,颜如玉即瞧见张伟德是直挺挺的躺在雪地上,而通往阁楼的竹梯,却是压在他的身上。
「啊,张公子,您没事吧?」颜如玉一边焦急的问道,一边在张伟德的身边蹲了下来。
「还好、还好。是精神上的惊吓过於肉体上的疼痛。无大碍、无大碍。」话落,他挣扎的起身,而颜如玉亦出手扶了这还好不算很重的竹梯一把,让张伟德能从其下出来。
「张公子又在想事情了?」颜如玉帮张伟德拍掉沾在他衣袍上的雪花。
「嗯。」他倒是老实。
「您没事跑到外头来想事情?」不过,问完话後,颜如玉立即看到石灶上正冒着烟的陶药壶,心中便已恍然他到农舍後头来的原因了。
而张伟德也伸指比了比那药壶,说:「起先没有想事情,只是来煮些当归,想给颜姑娘补补身子。然而,在此等着的当儿,小生胸中突然起疑问,想神仙也会有身子不适的时候吗?而正自思想之际,不知何故,就撞上了那竹梯了。」他回头再望那躺在雪地上的竹梯一眼,搔搔头,好像还想不通那竹梯为何会掉落在他的身上。
可是,他马上转回身来,欢喜的对颜如玉说:「不过,我想出颜姑娘身体虚弱的原因了!」他伸手拉起颜如玉的柔荑来,眼神中透露着不舍、但又含着决心的再言道:「颜姑娘,你请赶紧回到书中去吧!小生很感谢颜姑娘从书中出来相陪,但,你毕竟不是凡人之身,不能久居这凡人之境,所以你的身子是越来越虚弱了。你请回吧,代我向老天爷答谢,不用放心不下我张某人,我答应颜姑娘,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话落,他给了颜如玉一个硬挤出来的笑脸。
「张公子……」颜如玉的眸光,搜寻着张伟德诚挚的眼神,心中好是感动!只是,当她想开口对张伟德说明一切时,「张公子,您要去哪里?」这张伟德已是跑开了,直往农舍前头过去。
而就当颜如玉正忖着是否也要跟上时,却见他是跨着大步、踏着积雪又回来了。「张公子,您要做什麽?」她不安的睇着张伟德手上拿着的斧头。
「把这竹梯砍了,那我就再也不会撞上,而颜姑娘就可以更放心的离开了!」
「张公子,不要!」但已迟了。
别看这张伟德好似瘦弱到不堪被风一吹,在耍起斧头来砍那竹梯的动作上,却是俐落到极点,若似贯用斧头的樵夫一般。且没多久,那竹梯便已是被支解成一节一段的,凌凌乱乱的散了满地。
颜如玉见状,在心中轻叹了一声的思忖道:「没了竹梯,我上不了那阁楼,我也无法假装回书中去了。难道这一切全是天意?我非得向他说出实情不可?是啊,我颜如玉不就是希望这张公子能助我一臂之力吗?若不叫他知实情,他要如何帮我?难道要骗他说,我在某本书中发现了一桩悬案,请他代为解决?」
「喂,颜姑娘,你在想什麽,想到如此出神?」张伟德轻拍颜如玉的肩头,将她从沉思中唤回。
「张公子,如玉有话相告,但请张公子等如玉将前因後果皆说详尽後,再答话,好吗?」
「嗯。」张伟德虽不知颜如玉的用意,不过他仍是用力的颔首,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