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用毕午餐，翟立衡乾脆陪着许妍苹到公司一楼的管理警卫室换证。
一路上和不少员工擦肩而过，他们见到翟立衡纷纷点头致意，同时对跟他走在一起的许妍苹投以好奇的目光。有些人见到他就要喊他翟经理，但是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又纷纷改口带过。
翟立衡也不是刻意避讳或隐瞒，而是觉得和她这样相处很自然，保持原样就好，他不想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因素而影响两人目前的关系。
一旁许妍苹当然感受到了那些关注自己的视线，淡淡地说：「翟先生，你在公司的人缘很好呴？」
「还算过得去。」他轻淡地一语带过。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八卦，你自己小心点应付吧。」许妍苹拿回自己的证件，说话的口吻好像她根本不是当事人似的，「人多口杂，这也是我讨厌往大团体里凑的原因之一。」
「你是说过你很孤僻。」翟立衡点了下头，补充道。
「谢谢你的提醒。」看来人缘好的家伙不一定懂得礼貌，许妍苹暗忖。
走出办公大楼的瞬间，春末夏初的明艳阳光当头晒下，她仰起头，眯着眼睛，望着云量不多的天空。
「你在看什麽？」翟立衡顺着她的目光仰望，除了几片稀疏的云，和一大片因为空气微尘过量所以看上去不那麽乾净清澈的蓝天，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你不知道那是天空吗？」谁知道许妍苹竟像是看个小白痴似的瞥了他一眼。
「……」他被耻笑了吗？翟立衡忽然间一阵愕然。
许妍苹接着说：「这里是市中心，不管从哪个地方的哪个角度看，天空看起来都是有些混浊的蓝灰色。你和我，以及其他人眼里看到的，应该都是一样的天空。」
「嗯，你到底想说什麽？」翟立衡知道她还有某些话没说。
「没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许妍苹耸了下肩，这麽回答。
「啊？就这样？」翟立衡反问。
「这就是一种公平，老天爷给每个人的最基本的公平。好了，你送到这边就行了，我走啦，掰！」许妍苹说完朝他挥了挥手，便迳自走到外面的停车场，戴上安全帽，骑着她的机车离开了。
翟立昂目送她远去，然後再次抬头看向天空，思索着她离去前撂下的话。
公平吗……呵，这些年来，他几乎以为公平只存在於神话里，而现实人生中，所谓的公平，只是手里握着较多筹码的人才有资格谈论的分配权。
在翟立衡眼里，大哥拥有的东西总是比自己多上许多，从在公司里的职位，到父亲的青睐与赏识，他总是走在自己前头……
然而现在，她竟然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公平绝对存在，甚至还试着要他相信。
「太荒唐了……」翟立衡苦笑。
「什麽事情太荒唐？」蓦地，一道女声在他背後响起。
「若霏，你什麽时候学会偷听别人的自言自语了？」翟立衡回头，和胞妹笑意盈然的眼睛四目相交。
「我可不认为这是偷听喔。这里是什麽地方？大门口人来人往的，我只是刚好经过。」翟若霏耸肩笑道，轻轻松松地将他轻微的责备撇得一乾二净。
「你要外出吃中饭？」
「没有，我是来找你的，二哥。」翟若霏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今天陪我吃饭吧。」
「可是我已经吃过了。」翟立衡为难地说。
「哦？是跟刚刚那个小女生吗？我去业务部办公室找你的时候，听到小王和小李在热烈讨论你们两个的关系呢。」翟若霏故意说得若无其事。
「所以你现在是过来向我『确认』的吗？」翟立衡对这些常在办公室里传来传去的流言完全没兴趣，无论内容是不是与自己有关，他唯一关心的重点只有工作效率和实际业绩。
「二哥，你真的很无趣耶。明知道我在开你玩笑，你居然连随口敷衍我两句都不想。」翟若霏一副自讨没趣的无奈相，对他抱怨。
「你当了我那麽多年的妹妹，还不晓得我是个怎样的人吗？」翟立衡轻拍了下她的额头。
略略犹豫了一会儿，翟若霏才又问他：「那个，二哥，上午的财报会议，还好吧？我听说大哥又给你『提建议』了……」
身为家中的么妹，尽管她也知道大哥是爸爸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和大哥的兄妹之情，毕竟他们体内有着一半相同的血缘。
然而，二哥却不这麽想，他总是认为自从大哥踏进翟家大门之後，便顺带抢走了原本属於他的一切；而这种遭人掠夺的不快感觉，长年积累下来，渐渐演变成一种竞争意识。
而父亲一手创立的创世纪，就是他们的战场；或者说，是二哥单方面认定的、可以和大哥一较高下的战场。
「若霏，我不需要你无谓的担心，或是多余的安慰。」翟立昂的脸又再度板了起来，「在公司里，除了就事论事，没有其他。」
但，他的字典里没有「认输」这个词汇。下一次，他一定会让翟立昂无话可说。
「呿！好个就事论事！在这一点上，你和大哥倒是口径一致，三言两语就想草草打发我。」翟若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把我当成那些只会暗地里窃窃私语、实际上却一所无知的员工。」
「是『同仁』，若霏，他们是和我们并肩奋斗的工作夥伴。」翟立衡纠正她的用语。
「好好好，二哥，这点我当然知道。但，这不是重点啦。」老天！二哥竟然在对她装傻！
「哦？那重点是什麽？我怎麽没在你的话里听到半个？」翟立衡看了妹妹一眼说道，正好电梯就在前面，他按开电梯门，一边走进去一边说：「有空的时候多读点哲学书吧，若霏。」
啊？哲学书？为什麽是哲学？翟若霏愣了愣。
而就在这时候，翟立昂也关了电梯门，自己一个人回办公室了。
电梯门关上时的那声「叮」响，终於让翟若霏回神，同时也後知後觉地意会到他先前那句话的含意了，当下大叫：「二哥！」
他不等自己跟上就一个人先走也就算了，竟然还讽刺她言之无物，最好多看点书长智慧！二哥是从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可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