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掸衣袖,虽对袁苍的话耿耿於怀,但难得男人主动说要带她去转转,思量後,决定跟上。而两人势必经过陶夭与孙悟空所在,沿途她由窗棂缝隙留意对话,可惜半个字都没听见,只能勉强看见红与白的衣角交相摩擦。
「快来。」袁苍在前头唤着。
她望去,远远一条隐密的羊肠小径铺满桃花瓣,不合时宜的花开花落,身处於宅邸内无法以常理判断任何事情。光是她周遭接二连三出现的妖精就是证明,完全跳脱她知识范畴外。
她又不死心瞥眼里头,确定偷听无望後,裹紧毛领跟上黑衣男人,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油纸伞,体贴的张开。
原来是又飘雪了。
她扣指算算,眼看冬至就要到来,这雪却下不完似的没个节制。她只想起陶夭先前那句呢喃着冀望风雪没个止尽的下,该不会,真要如其所愿了。
「雪啊,快下完吧。」这样她就可以回家和娘吃汤圆了。
袁苍闻言莞尔,举起伞缓缓前行,他们正走在一条几乎未经开发小径上,雪堆得是厚,袁苍念咒分开积雪露出底下泥土的颜色,她啧啧称奇,缩着肩眼睁睁看那些白雪往四周飞散,让出条路来,独自笑得合不拢嘴。
这种事情没接触之前令人生惧,亲眼目睹後,又觉得格外新奇。常听人绘声绘影说妖孽如何作法害人,现在她庆幸自己并不是随之起舞的类型。
袁苍格挡开几根较粗的枯枝,带她往幽径深处前进,而她发现离宅邸越远的地方,枯树越多,於是恍然想起现在是冬季,植物朝生暮死这理所当然。她小心躲开交织错综的枯枝,四周也愈发幽暗,抬头一望,白花花的天空都给树荫遮住了,灰茫茫,她下意识抓紧身边人的袍子。
「你要带我去哪啊?」她问,光线已快不足够看见她呵出的白雾。
「别急。」
他嘘声,微暗的视线中依稀看见男人勾起嘴角,恍如梦一般,她死命的眨眼确认再三,果然,稍纵即逝。
「你要笑,就笑久一点。」她嘀咕。
「……罗唆。」男人听见了。
她不以为然的暗自窃笑,等眼睛好不容易适应幽暗的环境後,突如其来的光线亮得刺眼,她反射性的阖眸,只听得袁苍沉沉说着「到啦」。
她眯眼细瞧,眼前有个山洞,洞的外头罩满白雪,旁边还有枯槁树枝纠结挡住入口。纳闷袁苍带她来这的目的,男人把伞递给她後,闷不吭声上前去。
「闭眼。」他吩咐。
她遵照,想从指缝间偷窥,但想想还是作罢,耳朵听见嗡嗡声後,袁苍允许她张开眼睛。方才洞口前的破败原来仅是障眼法,事实上这处别有洞天,一条石径似乎由洞口贯穿其中,她接近,男人正看着这个地方不晓得缅怀什麽,而後以眼神示意她跟上。
收起油纸伞尾随袁苍走入洞内,见他指一搓,小火苗便窜上指头,发出摩擦声响分散至石壁的火把,顿时洞内通明起来,映着里头的摆饰,光影交相摇曳。
「这是哪里?」
袁苍轻拂置落一处的木椅扶手,回答,「学法术的地方,小时候和陶夭常在这里。」她注意到他吹一口气,手上的灰尘轻飘飘散在空中,看来这地方荒废已久。
「按着这些学?」见地上落着些纸轴,她拾起来看,边缘已经斑驳,一些地方甚至开始给蠹虫蛀出洞来。
男人复杂的看着纸轴,晃首,「不。」他接过手摊开来,心不在焉的摆弄,「我不需要。」
她把脑袋凑上,想探出一个究竟,无奈上头写满密密麻麻的鬼画符,细小如蝌蚪的字看得她眼花撩乱,若要细读还挺自讨没趣。但她注意到後头不寻常的笔迹,像被谁後来加上去的,苍劲有力,注解一般排列在细密的文字间,很是显眼。
「尽难如登天。」她逐字念出,然後笑了,「有趣。」
袁苍没跟着她发笑,凝视纸轴片刻,便卷上用细绳拉紧,搁回摆在一旁的架上。她对男人的阴阳怪气百思不解,後来仅有一条线索可循,於是她试探性的问出口。
「在我之前还有人住过这?」
袁苍顾着把玩放在书桌上的文房四宝,迟疑会儿,「……嗯。」
听他没有隐瞒,她悬着的心也稍稍安定,腿酸,便找块稍微乾净的地方坐下,接续未完成的话题。
「他是怎样的人?」
可能是回到充满回忆的地方,袁苍相当放松,听见她得寸进尺,也没有像以往低叱她放肆,而是短暂的沉默後,娓娓道起和她梦里或许雷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