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结束在电脑训练班的程式语言教学课程，蒋尔炘立即赶往辟天资讯技术处理事务所。
虽然名为事务所，但其实只是一间位於郊区、窝身在超过三十年老公寓的超寒酸住宅型办公室，老旧的招牌摇摇欲坠，室内天花板角落的蜘蛛丝不晓得多久没清了。即使不刻意装低调，这里也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今日，向来不负责任的所长管辟天，一个三十岁的单身雅痞，却难能可贵地出现在事务所，更难能可贵地面带微笑以指敲桌，一反他平常那张貌似颜面神经坏死的棺材脸。
通常他这极端的转变意味着，事务所有大生意上门了，而且还是棘手非常的大生意。
「好慢啊，炘，我等到一把骨头都快风化了。」
「那你怎麽不敢快入土掩埋？省得伤人眼球。」蒋尔炘一边冷言冷语，一边自顾自拉了张绒布面椅坐下。
「呵呵，祸害遗千年嘛。我可是从小立志要当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大魔头，怎麽可以这麽轻易就挂点？更何况，社会黑暗……」
管辟天有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白烂自白尚未说完，蒋尔炘便打断他，「Sky，有话快说，而且请说重点。我赶着回家，没空听你废话。」
「啧啧，我说炘啊，你最近好像改变不少呢。是不是你也跟着阿庞和莉琦一样，开始谈起恋爱了……」管辟天照样废话一箩筐，然後将办公桌前那份厚鼓鼓的牛皮纸袋丢向他，「唉，或许以後我该定下条款，禁止所内员工谈办公室恋情？你瞧瞧，真要碰上大case，我想找个人来接案都找不到，这种威信全无的老板真不是人当的。」
蒋尔炘接个正着，一边翻看资料一边反呛他：「Sky，身为所长却威信全无是个人作风问题，你该好好检讨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还有，员工条款这套，你觉得有谁会甩你？我、阿庞、莉琦和朱朱，都只是在这儿『兼差』，案子完成分好赃就闪，谁管你那麽多。」
管辟天作出大受伤害的表情，继续碎念：「炘，你那张嘴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我说这年头究竟是否还有人懂得职场伦理？是否是否是否是否是否？」
「我建议你现在去照照镜子，那你就知道职场伦理在事务所不可能存在的原因。」
任何人如果有个幼稚到无以复加的老板，相信谁都无法装出尊重的表象。
不等管辟天口中吐出更多令人黑线满额的话，蒋尔炘眉头微皱，问他：「这案子跟多家证券商的内线交易有关，你怎麽不找莉琦？她在富鹏证券上班，操作起来不是更方便？」
「你刚刚没在听我说喔？女人一谈起恋爱，眼里除了爱人就装不下……」管辟天说到一半，接收到手下大将的杀人目光，马上假咳几声清清喉咙，「咳咳，好啦、好啦，事实上，我们这次的主顾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的可不只是内线交易的第一手消息，那些证券行大董座的丑闻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哦？一个私立大学的校务董事当得好好的，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麽？」蒋尔炘沉吟着思索，「金钱和更多上不得台面的把柄，这老头想利用这些达到什麽目的？」
管辟天双手放上办公桌，手指交握，下巴搁在上头，精明若狐狸的目光闪烁着，「炘，关於客户的猜想，以後总是有机会证实的，时间早晚而已。聪明人会给自己留一手，用不着问太多。」
蒋尔炘一下子就听懂了他话中的暗示，「留一手是吗？那我们的职业道德……」
「呵呵呵，你忘了某个政客说过的？道德标准是动态的。客户的道德标准在哪里，我们的道德标准就在哪里，同意我说的吗？」管辟天话中有话地笑道。
「好奇心杀死猫，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也容易早死。要是哪天我被拖下水，你会是我垫背黑名单上的第一名。」蒋尔炘也笑，抄起资料就要转身离开。
「炘，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麽办。所里那麽多人，也只有你敢笑着接下这件case。」管辟天在他关上大门前拍上迟来的马屁。
「有赚头的case干嘛不接？我最近才买新房子，正缺钱呢。」蒋尔炘半真半假地说。
管辟天虽然白目归白目，但所有替他卖力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大方的老板。事成之後，酬劳三七分，他三我七。当然，这样油水多的兼差，也不好搞定就是了。
「也对。还养了猫，是吧？你看看，椅面上都沾上猫毛了，很难清欸。」管辟天不由得瘪嘴。他没请清洁工，事务所的清洁工作都得他自己来。
「再难清也是你的事。我该回家喂猫了。」
「记得啊，一个半月内交件。」
「我只要一半时间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