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尔炘在领着高晓芃到他家之前，先绕去社区附近的超商一趟，说要买一样东西，让她在店门口等他一下。
等搭电梯上了十五楼，开了门踏上玄关，高晓芃才知道他刚刚是去买了什麽东西。
「喏，这是你专用的粉红小拖。」那是一双邦比兔造型的绒毛拖鞋，一看就知道脚丫子套进去会很舒适。蒋尔炘甚至拆了包装，将两只拖鞋整齐地摆在她面前。
「……你特地为我去买的拖鞋？有这必要吗？」高晓芃看呆了，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麽长的？没有多余的客用拖鞋也没关系呀，她只来这一次，完全不介意只穿袜子走在地板上的。「还是说，你有洁癖，怕我的脚弄脏你家地板？」可这样也说不通吧，超商也有卖那种十几元一双的便宜拖鞋，他买那种不就成了？
「你都猜错啦！」蒋尔炘换上了自己的拖鞋，见她还愣愣地站着，不禁用带有恶作剧意味的口吻对她笑道：「别当木头人了。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换鞋？我很乐意让我第一次邀请到家里的客人享受最顶级尊荣的服务喔。」说完，他真的蹲下来，伸手握住她纤细白皙的脚腕。
「你别乱来！」她尖叫着踢腿，然後连忙後退两步，「我自己换啦！」
「呵呵。」蒋尔炘用手指推了推镜架，那种小技俩得逞的笑容怎麽看怎麽欠扁。
「我好像有一种误入贼窟的感觉。」她边换边说，忍不住翻白眼，愈来愈觉得到他家来「参观」是下下策。
讨厌啦！脚腕靠近脚踝处、刚才被他触碰到的地方，那片潮红怎麽还没褪？会不会回去就长疹子？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健康了。
这个蒋尔炘，果然是男颜祸水。第一见面就被他害得起疹子，要是多来几次，她不就减寿折福、意外频传？
「呵呵呵，我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帮她买拖鞋的。」蒋尔炘从提袋里捞起小虎，现在小虎对他的抚抱已经不那麽抗拒了，虽然还是不安份地扭来扭去就是了。「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你是小虎的妈咪，就算以後小虎的抚养权归我，你依然拥有监护权。既然如此，我这个猫把拔帮她马麻准备一双专用拖，不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了吗？」
「呃……我说，话不是这麽讲的吧……」他说得头头是道，但细想又好像不太对劲，总觉得逻辑上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可是蒋尔炘没给她分辩的机会，迳自抱着小虎走到客厅，随手把牠放在沙发上，「你渴了吧？我喜欢喝红茶，手工冲泡的那种。你呢？」
「我刚好最讨厌喝冲泡式红茶，苦苦的，难喝。」高晓芃大剌剌地坐上沙发抱起小虎，老实不客气地说，多少有些找碴的意思在内。
「那也没办法了，我刚搬家，家里目前没有其他饮料可以招待客人。」蒋尔炘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请给我一杯白开水就好，谢谢。」她的额角都快要爆青筋了。
「那怎麽行？你是客人欸。这样吧，我帮你加几颗方糖好了。」
「随便你好了……」她感到无力了。明明他才大她九岁，为什麽跟他之间的代沟却像两人相差九十岁一样？她已经放弃让他听懂人话的努力了。
不过，头一回登堂入室，高晓芃当然得趁机好好看看他家的客厅。用望眼镜只能看到他的书房和卧房，蒐集到的相关「个资」还不够全面。
嗯，很普通的家俱摆设。他这边有的，她家都有。不过，电视柜旁边的那张照片是……
不一会儿，蒋尔炘端着茶盘走来，给她那杯掺了糖的红茶，「喝喝看。」
她不置可否地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嗯，还可以啦。如果糖再放多一些会更好。」
「你是糖罐啊！加那麽多糖……」蒋尔炘向来喝无糖红茶，他很讶异以她这种喝法居然没被甜死。
「我高兴。」不知道为什麽，只要面对他，她平常戴在脸上那副乖巧善良的好用面具，无论如何就是戴不上去。
「喔，有样东西，我想先给你会比较好。」蒋尔炘忽然放下茶杯，起身从电视柜底下的抽屉里掏出一串钥匙，迳自拉过她的手，摊开她的手心放上去。
「这……看起来像是你家钥匙。」高晓芃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弄蒙了，「你给我干嘛？」
「你说呢？当然是以後你想到我这儿来看小虎，就欢迎你随时光临啊。」他说得轻描淡写，一副这麽做再自然不过的模样。
「……你是脑子进水了吗？自己家的钥匙怎麽可以轻易就交给陌生人！」彷佛握在手中的是一只死掉的蟑螂，她立刻把它丢在桌几上。
「高晓芃，你对我来说并不是陌生人。」他笑。事实上，她的底细早就让他摸得一清二楚了。
「呵……呵呵……承蒙你这麽相信我的人格，我真是倍感荣幸呢。」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反话，「你怎麽知道哪天我突然发疯了，把你的家当偷偷搬去卖掉？到时你可就欲哭无泪了。」
「通常会说这种话的人都秉性淳良，不至於做出太惊天动地的坏事。而且，我知道你的姓名和就读的学校，作案後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吗？」
她就知道……高晓芃不禁翻了下白眼，「那你呢？你又是从事什麽职业？」好歹得两人之间的资讯得对称些才算公平。
「不告诉你。」他回以四字真言。
「你──」她开始浮现一股杀人的冲动。
「我开玩笑的，没想到你挺好骗的。」他居然笑了。
「告辞。」倏地起身往门口走去。再待下去，他的屍体照片会上明天报纸社会版头条，而她的下半生得在监狱中渡过。
「哎呀，对不起啦，你再多坐一会儿。」蒋尔炘好笑地拉住她的手臂，重新按着她坐下。「我的正职是一间电脑训练班的专聘老师，副业是这个。」说着，从皮夹中掏出一张名片给她。
「辟天资讯技术处理事务所？光看名字就觉得好怪喔，你们到底是在做什麽的？」高晓芃纳闷了。资讯技术处理？这是三百六十行里面的哪一行啊？
「简而言之，就是接受客户的委托，搞定电脑病毒、骇客入侵之类的疑难杂症。嗯，当然，有时候也会反过来，只要客户出得起价金，我们就可以提供对方想要的服务。」
「比如说，就算客户是跨国诈骗集团，想要入侵别人的帐号密码；或是国际军火商想要窃取某国家国防部的军事情报，你们也接这样的case？」她把自己从小说和电影中看过的天马行空情节稍微组织一下，问道。
「宾果！你很会举一反三。」聪明的女孩。他嘉许地点点头。
然後，她大笑了，「哈哈哈！蒋尔炘，你别闹了好不好？说笑话还说得那麽认真哩！刚刚被你晃点过一次，你真的以为你还可以再骗我第二次吗？」
「……好吧，不信就算了。」他难得对自己以外的人说实话呀，她竟然不相信。
「白痴才会信你吧！」她完全不当一回事。
「你不信也无所谓，但这副备用钥匙你还是带着。明天早上，我会带小虎去兽医那里洗澡、除虱、打预防针，但我明晚得去事务所一趟，说不准会弄到多晚，你放学回家之前，可以先绕过来看看她。如果能帮小虎补充一下饲料，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得也是……啧，分明就是要我当免费的猫咪保姆嘛，还说得那麽好听。」
「呵，你都自称是小虎的妈咪了，为你的猫女儿承担一些劳动责任也不为过吧。」
高晓芃说不过他，回应他的是一张看起来可爱有余却半点也不可怕的鬼脸。
蒋尔炘不以为意地笑笑。
半小时後，送她回家，当她在玄关换鞋时，他不禁又说：「除了来看小虎，如果其他时候你没事的话，也可以常来我这儿走走。」……来看我。
「我忙得很，没空啦。」高晓芃敷衍地说道，挥了挥手就走出大门，虽然没回头，但她喃喃的吐出一句话：「你泡的红茶，没有想像中的难喝。」
呵，是吗？下次你来，我会记得多帮你加一颗糖。蒋尔炘微笑着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