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杂的市集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一声接着比一声大，喊着、嚷着自家的瓜特别甜，忙拉拢路上行走的过客。
一个卖面的贩子忙着招呼上门的客人，熟练的杆面、下面，动作俐落的很，跟在摊子上的弱小身影吃力的提着一大桶水，一名看来十分瘦弱的小男孩将水桶放好後，卖力的将搁在地上的碗筷拾起，用力的刷，快速的洗着，只有赶紧将碗盘都洗完他才能再做其他的事情。
好不容易将碗盘都洗好後小男孩拿起抹布麻利的擦着桌子，一张接着一张，虽然桌椅不过两三组罢了，但他小小的身子却要花上很多力气才能做好。
「小鬼，把面端去那儿。」老板将汤面放在锅炉前，大声使唤小男孩。
「是。」小男孩一听，赶紧丢下手边的工作，迅速的将汤面端到客人眼前，只是手太小，碗太大他拿的吃力，因为碗面烫手的很，可是他不会喊疼。
好不容易忙完所有的事情，小男孩帮着老板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後，安静的站在老板的面前，期待着、等待着。
「拿去。」老板从他的袋子里拿出几个铜板丢到小男孩的手上。
小男孩低头一看，期待的眼神瞬间蒙上了失落，他抬起头看着老板。
「老板，不是这个价的。」看着老板细长的双眼，他不解怎麽拿到的钱和今早说的不一样。
「我今早说的就是这个价。」老板本就没打算照实算，算准小男孩没办法对他怎麽样，打一开始就决定利用小男孩，他肯给那些钱就算不错了。
「不是的，不是的……」只有这些钱是无法替爷爷请大夫的。
「罗唆，滚远点！」老板大脚一抬，毫不留情的将小男孩踹得老远，对於那瘦小的身子一点同情心与怜惜都没有。
「老板，求求您，我爷爷……」小男孩不死心，他撑着摔疼的身体爬向面贩子的身边，跪着、求着，难过的要流下泪了。
「滚开！」毫不留情的，老板又踹了小男孩一脚，心里直觉得麻烦。
这一次小男孩几乎站不起身子，老板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摆明吃定他弱小无知。
困难的撑起身，小男孩甘苦的泪水不争气的滑下脸庞。
可是哭泣也不会有人帮助他，不会有人同情他，坐在路旁落着泪，所有路过的行人却视而不见，既使将面摊老板的恶行恶状都看进眼里，可是所有的旁观者都无动於衷。
哭久了，像是发现泪水帮不了自己一样，小男孩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尘，手伤了，他不在意的擦着泪水。
这些钱还能替爷爷抓药，但是抓了药就无法买吃的，那这样爷爷就没有东西吃……
小男孩不知道该怎麽做，可是想到爷爷日夜被病痛折磨的苍老的病容，他决定先解决药的事情。
向前踏着，小小的头颅不断的寻着，但举目望去，四周皆是商家旅店，好不容易终於看到一间药舖，想也不想的便往里头冲去。
「我、我要抓药。」睁着澄澈的大眼，惊慌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柜台後的中年男子仅是低头斜睨了小男孩一眼，一付小乞丐的模样，怎麽看也不像是有钱抓药，想必是没钱拿药便想来这里骗药材，不理会的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几张纸，这些纸就重要多了，富贵人家的药当然得先准备好。
「大、大夫，我要抓药……」小男孩大声的重覆，他单纯的认为是对方没听清楚。
「呿，去去去，去别处讨去。」男人像赶狗似的将小男孩推出药舖，没看到钱他是不会替他拿药的。
「大、大夫，我有钱的……」小男孩赶紧摊开手掌，那几个铜板一直让他握在手里不敢放开，就怕一松手铜板就不见了。
低头望一眼小男孩的手，那点钱也抓不了什麽药，不过他硬是赖在这里也碍着自己做生意，想了想後仔细的打量着小男孩，眼里闪过一种令人不适的光芒。
「这点钱抓不了药的，不然你过来帮我个忙，我就替你抓一帖药。」男人低下身对着小男孩招手，模样看来有些奸险。
小男孩踌躇向前，将手里的铜板拿给药舖的老板。
男人像秤斤两似的将铜板打响两声，便起身去抓药。
「什麽毛病？」随口问问，反正手里这钱也抓不了什麽药，只打算随便拿个几样死不了人的药草了事。
「咳血……」血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夜里老爷爷咳嗽时，小男孩总担心老爷爷会突然没了声音。
「这样啊……」假意的虚应了声，男子随便抓了几种药草包在一张纸内。
「饭後吃的，四碗水煎成一碗。」男子随意扯着这些话，这些药草治不了病，了不起就是暖暖身，别让虚寒留在体内，不过只吃一帖是没效的。
「谢谢，谢谢大夫。」小男孩接过药，频频点头道谢，只差没跪下来磕头谢恩，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竟是在感恩一个骗人的浑蛋。
「没什麽……」男子看着小男孩的脸，多漂亮的孩子啊……
水汪汪的大眼，俏丽的鼻子，嫩红的唇，凝玉一般白透的肌肤，没有那些脏污可说是一个极品，在那些恋酒贪色的伎馆里可当上红牌啊……
「你还记得要替我做些事情的，是吧。」这如同问句的话语刚落，男子没等小男孩回应便一把将他扯过往药铺後方的小房间走去。
「大、大夫？」没来得及反应，身上早就破破烂烂的衣服更是不堪一击，唰的一声，肩膀上的布料已经与身上的其他布料分开。
小男孩吓极了，什麽事情都不知道，身体很痛，手被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颊与嘴巴已经被眼前露出淫邪笑容的男子给啃着。
他不晓得怎麽一回事，他好害怕，突然被压倒在地上的身体没来由的一阵力气，似乎倾出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力道，用力的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正好短短的脚踢到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对方哎呀的哇哇大叫，小男孩也乘隙逃跑。
「他妈的，兔崽子……」到嘴的鸭子飞了，怒火让男子涨红脸，他摀住身体最疼的地方，嘶吼、大骂。
小男孩拼命的跑，耳里还依稀听得见药铺老板对他的怒吼，慌恐促使他卖力的向前奔，总觉得身後的声音还在追着他。
穿过几条巷子，跑过几条街，撞到不少人，大家都在骂小男孩，没人看见他的不对劲，没人发现他惊慌的模样，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所有的人眼里只有自己，自私的想着自己就好。
小男孩跑的好累，停下身子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快跑离市集，鼻息间闻到阵阵的食物香气，肚子也不争气的叫起来。
顺着香味看去，才看到前方有个卖馒头的摊位。
摸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除了逃跑时拿着的那帖药以外什麽也没有，早先赚的那几个铜板都落进药舖老板的手里了，哪里还会有其他的？
可是就算自己不吃，爷爷也要吃，要吃完东西才能吃药……
没钱，怎麽买食物？
没食物，爷爷怎麽吃药？
没吃药，爷爷的病怎麽好？
像结成串的节一株一株的打在小男孩的脑里，他思索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地脑中闪个一个念头，一个要不得的念头……
看着蒸笼里的馒头个个饱满丰圆如白玉一样，白棉棉的外皮透着袅袅上升的蒸气，小男孩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从今早开始就没进食过，家里的粮食早已不够，他全煮给爷爷吃，爷爷要养病的……
看着馒头摊位的老板忙着招呼上门的客人，小男孩蹲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往摊位前进，一步、两步、三步……
躲在装着许多馒头的蒸笼旁，趁着小贩忙着与人攀谈，小男孩心一横，小小手往馒头的方向一抓，抓到了馒头，转身就要跑走。
不过出师不利肯定是在说他，他几乎遇上所有的倒楣事情，第一次因为无可奈何的偷东西竟然就让人逮住！
「兔崽子，敢偷老子的东西，看我不把你手打断……」贩子恶煞的抓住小男孩，阴狠的语气令小男孩颤栗。
恐惧让他的大眼乘满眼泪，斗大的泪水一颗、一颗的落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揪着眼看着穷凶恶极的贩子。
没同情心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明这些视钱如命的商人，不知下手轻重不晓得是不是在形容这些粗莽无理的贩子，呼了一掌小男孩的脸，鲜红色的液体缓缓的自小男孩的嘴里与鼻子流出来。
啪！啪！啪……
不过一巴掌对贩子来说是不够的，似乎是气煞了头，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小男孩眼前天摇地动，火辣辣的脸，晕乎乎的头。
「呕……」嘴里酸酸的，苦苦的，也有点咸咸的怪味道突地冲出小男孩的口，白色的唾液夹杂着朱红色的血液，很痛，全身都很痛……
打不够似的，贩子将小男孩摔到地上，扬起脚踹他，路人围观冷眼观望这一切，就像在这里看着别人搭棚演戏一样自然，没有人伸出援手救小男孩……
「对……对不起……我不敢了……」小男孩痛苦的求饶，泪水夹杂着脏污的沙石，混着血以及沁凉的冷汗。
「敢偷老子的东西，你的手也别想留！」贩子恶狠狠的说着，抬起的大脚毫不在意的要往男孩小小的手掌踩去。
「住手！」
低沉的，稳重的声音铿锵有力的响起，穿过市集里看戏人群的吵杂，越进贩子发怒失控的脑袋，这句话盖过所有声音，也包括奄奄一息的小男孩哭泣哀求的声音。
「哇……」贩子的脚硬是被截在半空中，他重心不稳的往後倒去，正好倒向他的馒头。
噗塔、哗啦的一阵声音，馒头已全部散在地上沾了灰泥。
没人注意到贩子是怎麽跌倒的，也没人注意到拿剑抵住贩子脚的人从哪里出现，又怎麽回到发出声音的男人身边，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没人看清所有的事情。
群众的反应就像在看戏时看到最高潮的段落戏里突然出现程咬金一样，所有的人都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一个穿着宝蓝色上好绸缎的男人站在围观人群之後，高大的，英挺的，且贵气十足的睥睨众人，他的眼神很深遂、很锐利如同冬天里的北风刺冽，冷淡的扫过所有的人，也包括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小男孩，而他的身後还站着一个男孩与一个女孩，男孩便是方才凭着剑套挡住贩子的人。
「一个大男人将小孩打成这样还不罢手，是不是太过火了？」语气轻轻的、缓缓的，可是说出的话却意外的令人觉得窒碍，好像冰冷的空气压着所有的人，让人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
也许是因为那双鹰隼般的眼眸令人喘不过气，太冰冷，也太无情了，像无止尽的黑洞一样。
「他、他、他他偷、偷我馒头！」努力的从喉间将声音挤出，却无法顺畅的说好一整句话，贩子颤着手指向倒在地上的小男孩，理直气不壮的吼着。
「馒头？」男人低眼看向小男孩，他手里原本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已经变形，也染上令人不适的红。
「是啊，馒头！」贩子喊着，只有这麽大声说话他才觉得自己不那麽害怕，因为眼前的男人有着令人震慑的气势。
「琉璃，把馒头钱给他。」男人没再和贩子多说，仅是转过头对着站在一旁的女孩命令。
名为琉璃的女孩从怀里拿出铜板丢到摊子上，那些钱能买下整个摊贩的馒头。
一见扔在自己摊子上的钱足足是他赚上一天的钱还有剩余，贩子笑咧嘴，哈腰鞠躬的跑到男人面前想说声谢，岂料还靠不到男人三尺近，丢钱的女孩已经拿起手中的剑抵住贩子，不再让他靠近。
「呵呵呵，不好意思，小的只是想谢谢公子。」沁着冷汗，贩子硬是张口哈腰的道谢，虽然女孩的剑从未出鞘，但那冰冷的触感让人觉得自己有可能在吐气的那一瞬间毙命。
男人冷眼看着，身後另一个男孩突然举步走向小贩的摊子，拿起两颗没有落在地上的乾净馒头，顺手用桌上的纸包好後，将原本丢在摊位上的铜板捡起，只留下几个铜板，而那些钱正好能买三粒包子，低头算算手里的铜板，男孩走回男子的身後。
而男孩的举动令贩子傻眼，他以为这位贵气逼人的公子是要买下他那些馒头的，怎麽又把钱收回去……
「公子，不、大爷，那些馒头不能卖人了，您、您要小的怎麽办？」贩子急坏了，这馒头说多不多，说少也绝对不少，虽赚不了多少钱，但至少能让自己舒服的过上一、两天。
「这与我何干？」
男人面无表情的吐出这句话，犀利的眼神扫过贩子的脸，当下贩子腿软的跪在地上，心里直想着自己怎会蠢成这样，竟然和这男人讨饭吃，摆明找死！
语毕，男人看也不看贩子，直接举脚往小男孩的方向走去，只是那里已经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