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冷寒。
营帐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咳嗽,不激烈,却咳得让人眉头皱,心头愀。
入夜,他赶马回营厩,便不再出来,直到听闻那阵阵咳嗽声,走出马厩才知,她就那样站在原地,不曾离开。
这疆域,天大地广,入夜便凉寒入骨,而她,身子尚未痊癒,却站在那里吹风,是存心跟他过不去吗?
御韶不由气怒,直接拉了她的手就走进毡帐,为怕她伤势加重,他将身上的内力灌注於她的体内,却对她深沉的浓咳完全无力,只能笨拙的让帐内温暖,趋散寒意。
然她的久咳不止,让他的心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烦燥。
他将手中的枯枝丢进火里,起身走进内帐,只见她侧躺於卧榻上,眉头紧锁,脸蛋因咳嗽而红透。
他心瞅着,不自觉的低咒出声:「该死的八哥,到底给的什麽药,竟让她病成这副德性?」
眼见她又咳了起来,他便疾步走近她身边,以一双冷眼瞪住她。
「谁让你咳成这样?」这语气很冷,不若他心底的急慌。
她微微抬首。「对不起,我吵到你了吗…咳咳……」
「知道吵人,刚刚为什麽还站在外头吹风?」他的脸充斥不悦,迳自坐落她身侧,伸手探上她额际。「八哥给药了吗?」
「咳咳……给了…」她的脸越来越红,在他掌心的碰触下,萧瑟的心微微一暖。
他……究竟不是那麽无动於衷。
「吃了吗?」他又问,声嗓冷淡依旧,但她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
她缓缓点头。「韶哥哥,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为我担忧。」
他瞪眼向她。「既知不该,却不懂得爱惜自己。你以为这里是物丰民饶的京城,就算找大夫也便利吗?」
幸而她未发热,否则在这边疆,到哪里找大夫去?
「饿吗?」
她摇头,忽地打了个哆嗦。
他挑眉。「会冷?」
她面容浮现赧色,觉得自己又惹他心烦了,眸底抹上了一抹郁色。
突然,他掀衾上榻,不由分说地搂她入怀,以自己的体温煨暖她的身躯。
这举动让她感动,情感不设防,再次流露眸底。
他将她的脑袋压上自己的胸怀,不看她那无的放矢的深情,淡道:「别胡想,只管把你的身体养好,我可不想你死在我的营帐里。」
她抿唇一笑,心窝子的暖意泛滥。
「韶哥哥,於你而言,我是个麻烦是不?」一定是的,所以他才会这麽不耐烦,又不能弃自己不顾。
是谁说韶哥哥没心没肝呢!在她的心里,她的韶哥哥可是世上最好的男子,一个嘴巴坏心肠好的男子。
「既知自己麻烦,何来扰人?」他淡问,感受到她的身子已不再冰冷,心微微松缓。
「我…想念韶哥哥……」她讷讷道,语音细不可闻。
他皱眉,抬起她的下颚。「说什麽?」
她脸蛋微微一红。「君儿听闻韶哥哥在边疆过的不错,一时心动,所以才来找韶哥哥。」
不敢说思念,就怕他又把自己推远。
这怀抱,太温暖,太热烫,她多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她才能感受他难得施舍的眷恋。
即使永远不能从他口中听到在意或眷恋等字眼,但今日的他的温柔行迳将会是此生她最甜美的回忆。
他挑眉。「没别的想法?」
她迟疑半晌,缓缓摇头。「没有了。」
话说没有,一张脸却犹如丧考仳,要没有其他念头,他不信!
「韶哥哥,你可以成全君儿的心动吗?」眸子里闪着浓浓的希冀。她想留下,很想、很想。
他忽视那抹渴望,将她的脑袋再次压靠入怀,淡道:「再说吧。」
仅仅三个字,便让穆笑君一颗紧张的心松落,身子不自禁地偎紧他,轻声道了句:「谢谢。」
只要他愿考虑,那就够了,她也不再有任何奢求,只要她能陪在他身旁,就算只当一棵供苍鹰栖息的绿树,她无怨,亦无悔。
缓缓闭上眼,不知是宽心亦或是风寒催人眠,不一会儿,她便在他怀里,睡了。
然而,御韶彻夜无眠。
他的一颗心,全兜在她身上。只要听闻她咳嗽,便轻拍着她的背,并喂她喝水,只要感受她有一点冰冷,便紧紧将她搂入怀中,让她温暖……
情感於这一刻,淡淡释出,他却全然不自觉,一味地自我催眠,是为弥补之前那一掌,别无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