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你怎麽又……」一道熟悉的男人声音从疑似门口的地方传来。
慕漓从夏侯身後探出头去,是寒禹。
今早还带他们去见白鹰王的人,现在也出现在这儿了。
方才听人来报,说是有人毁了销金窟,他便有种预感了。如今一见是他们,寒禹便重重地叹了口气。
十年前夏侯这人第一次出现在凌山城时,便是这样轰轰烈烈的搅乱了一池的水,十年过去,似乎一点长进也无,这次是搞垮了半面的销金窟……
脚下绕过那一堆毁在夏侯手里的断瓦残木,寒禹脸色都青了。
这人的武功似乎又更上一层了,才这麽点时间,销金窟就被打的七零八落的。是要他如何处理啊……
「是你。」夏侯回身冷冷的,「怎麽,这销金窟也是老爷子的吗?」
「要真是就好了!」寒禹没好气,「你知不知道这销金窟的东西值多少钱啊?你、你赔得起吗?」他光想都手抖!
「要赔吗?」夏侯仍旧是那副没表情的脸,「老板在哪儿?」
他还真不知道这年头开这种店,让人砸坏还要人赔的。
寒禹抚额,有些无力,这人怎麽总是只按着自己的规矩来,丝毫不管其他人的?他砸烂的可不是一张桌椅什麽的,是半个、半个销金窟啊!
妍飞盈盈走上前来,方才那身鲜红舞衣,衬着这满目疮痍,有种凄凉的美。
「夏侯先生、寒禹先生。」她徐徐欠身。
「你不是要找老板?销金窟的老板就在这儿。」寒禹指了指着妍飞,「许久不见了,妍飞妹子。」
「是许久不见了,一见面就是这种场景,还真是……」妍飞笑了笑,「与众不同啊。」
这也太与众不同了,就不能让他过点太平日子吗?寒禹苦笑。
「姊姊是这里的老板吗?」慕漓一双眼睛盯着她,心里的崇敬之意又多了几分。
「是。」她颔首,抬起头对向夏侯,「好久不见了,夏侯先生。」
「你识得我?」夏侯皱着眉头,本来就对这销金窟没什麽好感了,现在又更多了几分提防。
「幼时曾有幸见过夏侯先生几面。」妍飞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那时,慕漓妹妹似乎还没出世呢。」
夏侯的眉心拧的更紧了。「过去的事儿我没兴趣。这销金窟你打算怎麽办?」过去的事情,他一丝一毫都不愿再提。
妍飞抬头看了看,烟尘散去,直直往到天边的月。
这还真是……坏得很彻底呀。
「夏侯,你没事来找销金窟的麻烦做什麽?」寒禹问。
他实在想不通,夏侯这性子明明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又怎麽会走到哪儿惹事到哪儿?是命格出了什麽错?
「是她的手下虏走了漓儿,我可没这麽闲,半夜不睡觉来找她麻烦。」夏侯负手冷淡的回答寒禹的问题。
慕漓这时候也道:「是嘛,寒禹叔叔你瞧,那两个歹人可真坏,害得漓儿的衣裳都少了一块。」
她举起袖子,露出那破损的衣摆给寒禹看。
寒禹叹口气。
他就知道销金窟这种作法迟早有天惹上大麻烦,现在果然自招麻烦了。
瞧瞧人家师徒,两人加在一起也只损失了一件衣裳,跟这销金窟的残破,哪有得比?
几声鸡鸣从远处传来,天色就要亮起。
此时的黑暗,最是沈重寒冷。
妍飞的视线在他们三人脸上来来回回的,看了看这屋子。
「既然是我们错在前头,也没什麽好说的。夏侯先生、寒禹先生、慕漓妹妹,你们请走吧。这损失,销金窟认赔了。」
妍飞面容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实在是她也拿这件事情没有法子。
论理,他们错在前头;论武艺,她手下能见人的兵不都全败给了夏侯吗?说不过又打不赢,还不认栽又能如何?
月已西沉。
摇摇头,妍飞又叹了口气。这一赔,可真赔大了。
「请走吧。销金窟绝不再找三位麻烦。」
作为维持凌山城秩序的白鹰王手下第一大总管,寒禹总也不能什麽都不表示。「这样吧,妍飞妹子,你销金窟若有什麽需要,请尽管来跟我们开口,白鹰王这儿必定全力协助。」
这夏侯只来一会儿,而白鹰王跟销金窟的关系却必须维持下去。寒禹不必多费力打响算盘,也知道究竟选那一边比较划算。
这件事情能这样落幕,那自然是最好。否则……鹰王这儿不能少掉每年销金窟所进贡的庞大金额。
他本已经有着最坏的打算,若真要说和两方,最好的方式便是由鹰王这儿负责全额的修缮费用。
却没想到妍飞这退了一步,能退这麽大一步。
「感谢寒禹先生,那妾身便不客气了。」妍飞福了一身。
夏侯看着这两人的互动,脑子里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他在哪儿见过这样的女子。见到整个销金窟给他毁了一大半,也没半点动怒的模样,这般脾性,很能忍啊。
他回头看正频频打呵欠的慕漓。
夏侯紧绷的脸色舒缓下来。
是该睡了,这孩子哪有一夜未睡过?
「该走了。」他开口,声音如同夜色那样清冷。「若有需要我帮忙,就到客自来找我。」
夏侯话音方落,就拎着昏昏欲睡的慕漓後颈离开。
听了这话,寒禹抿了抿唇,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谁敢麻烦你夏侯大侠啊,你这惹祸精闯事命,本来好好没事,说不准你大侠一来,连剩下的半边都一起塌了。
「寒禹先生,这夏侯,真是当年名震武林的那个夏侯吗?」妍飞站在他身侧,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缓缓的问。
寒禹不答反问:「妍飞妹子问这做什麽?」
妍飞弯了弯嘴角,眼里有着似水的波光。
「幼时妾身曾有幸目睹夏侯先生的英姿,那时他是那样英姿飒爽,意气风发,而今却……」
「却是如何?」
「老了点。」妍飞的眼神里有些凄凉,「就如同妾身一般。」
寒禹听了这话,心里真有些吓着。
几时能听见这销金窟的老板娘吐露心事呢?若在平时,就是灌醉了妍飞,也未必能换得一句体己话。而今……她却说了?
寒禹意味深远的看了妍飞一眼。
也就夏侯那样的人,才能勾起她说这种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