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卉——！小卉——！」
一大早，就有个刺眼的身影出现在本班教室门口，那人正是“暗黑玫瑰”电吉他手温凉真。
他同时也是暮卉打国小一年级就认识的男生。
「啊，小真。」刚走进教室放好书包的暮卉，连看都还没看我一眼，就被温凉真那可恶的家伙给叫了出去。
班上的人及陆陆续续走进教室的同学都叽叽喳喳，不时还朝我这边偷瞄一眼。
整晚没怎麽睡，本就使得肝火旺盛，现在更是火上加油，整颗肝都给他熊熊燃烧起来。
要过去加入他们的对话吗？
左思右想，又觉得这样显得很小心眼。姑且坐在座位，按兵不动先。
「欸，澄羽，这样好吗？」严森慈伸手指向暮卉他们。
我打掉他的手，故作镇定：「没什麽好不好，他们只是在进行普通的对话。」
只见那温凉真一脸春风吻上他的脸，不知在得意什麽朝我这边瞟了一眼後，超级大声的说：「小卉，这星期六我们去小生家聚聚好不好？我们四个好久没有聚在一起聊天吃东西了，所以小生才提议趁现在还有些空闲赶紧来办个聚会。」
班上坐在各个不同方位的同学同一瞬间默契十足一致回过头看向我。
我没好气的说：「喂、喂，你们太八卦了喔。」
同学们不为所动，回过头继续看向暮卉他们。
「嗯……」暮卉陷入沉思，而我在心里不停呐喊：不要答应啊——！
「好啊，那要约几点？」
暮卉这一回答，同学们又再度默契十足回过头看我。
「喂、喂，你们真的太夸张了喔。」我厉声说，但没多少人把它当一回事。
「下午两点，那就这麽说定啦。」温凉真笑得有如夏季晚风般清爽，向暮卉挥挥手，转身离开。
「澄羽，容我说句白目话……」白目严森慈昂首站立在一旁，双手交叉扣於胸前，如是说。
「你说。」我从嘴里吐出的话语，显得有气无力。
「刚刚有短短的几秒……真的只有短短的几秒喔，我觉得韩暮卉跟温凉真还挺配的说。」
「严．森．慈！你这个白目王！」我倏地站起，往他的头巴下去。
暮卉转身走回座位，我打算靠过去找她说话，打扫时间的钟声却不识相地响彻校园。
森慈动作迅速，已经跑去拿好扫具，要同我一起前往外扫区。
目光投向暮卉，她手拿抹布，往我这抬了抬手：「早安。」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杂质和阴霾，原本担心她会因为昨晚的话题而不高兴，看来是我多想了。
「早啊。」我说。
○
从外扫区回来，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我跟暮卉聊聊，因为第一堂课是令人头疼的英文复习考，大家拼了命的低头苦读，背单字的呢喃之音在教室各处响起。
「同学早。」班导徐拓海帅气非凡，出现在门口。他走进教室，扬起手，爽朗无比的跟我们打招呼。
「老师早！」班上的女生因为得见徐帅的俊逸风采而产生了元气，各个精神抖擞齐声喊道。
话虽这麽说，徐帅仍旧尽责的发下承载着噩梦气息的考试卷。
刷刷刷、刷刷刷。
原子笔与纸张擦出的急促声响，紧张感凝结整间教室。
我聚精会神，摇起笔杆，在试卷上写下答案。
接下来的三节课仍是一连串的复习考，直到中午用餐时间，我们才好不容易得到短暂的歇息。
最近大家都累坏了，所以原本我们这些秉持自带便当主义的人，全都聚集到学校餐厅用餐。
暮卉点了馄饨汤面，却在吃了几口後就把筷子搁在碗上。
「怎麽了？人不舒服吗？」我担心的伸手想去探暮卉额头的温度，看看她有没有发烧，她急忙抬手示意没事，我才把手伸回来。
「可能考试太累了才没什麽胃口。」她平日晶亮神采奕奕的美丽眼眸，有些疲惫的硬撑着。
「那我们明天夜市就先别去逛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柔声说。
暮卉摇头，像是顽强的在抗拒什麽似的：「不用啦，我又没有怎样，明天还是一起去逛夜市吧，我很想吃铁板面呢。」
「喔，我说的那间很好吃的铁板面啊，我买去你家给你吃，好不好？这样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不要。」暮卉有些不高兴的说，声音里透出的苦涩令我心头一惊。
「可是」
「我们难得有时间能一对一约会，而且是逛你从小逛到大的夜市，我才不想就这麽泡汤了。」她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从她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这让我有些不安。暮卉眯起眼望着我说：「好啦，你就别担心了，我期待很久了耶。」
「好吧……那星期六，你跟温凉真他们的聚会」
「我正打算问你，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啊？温凉真邀我去的吗？」我纳闷地问。
「没有啊，是我想和你一起去。」暮卉睁大眼。
「我跟他们完全不熟，真的可以去吗？」问出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虚伪，明明想跟去却还要假装不在意。
「可以啦，小真他们又不会在意。」暮卉毫无顾忌的直唤温凉真小名。
「好，我去。」答应得直爽，其实心里别扭到不行。
暮卉因此心情大好，开开心心的重新拿起筷子，一口接着一口的把面吃下。
看她稍稍恢复精神，我才放下心来。
虽然昨夜憋到现在想问的问题还是没问，但来日方长，还是改天再问好了。
○
放学後，暮卉还不想回家，我们就到离学校不远的公园，在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下的长板凳坐着。
「给你。」我递过从对面便利商店买来的乌龙茶给暮卉。
「谢谢。」她双手捧着，笑得很可爱。
这座公园不大，整体成长方形。周边是等间隔的树木及长板凳，中央地带有几个色彩鲜艳的游戏器材，步道旁则有缤纷花朵点缀。虽然面对的是大马路，但走进来就彷佛能将那些喧哗声隔绝在外。尤其现在放眼望去，就只有我跟暮卉，整个公园沉浸在一片安静祥和中。
「听说莫少玉要去纽约读书？」少玉的话题突然从暮卉口中说出。
「呃，喔，对啊，少玉要去纽约边读书边学跳舞。」
一阵风吹来，暮卉绑成马尾的黑长发在半空飞扬。
「那泽晴心里一定很不安……。」暮卉低语，目光低垂，整个人像是缓缓泄了气的汽球。
风继续吹。
暮卉慢慢抬起头，看向我，眼神真挚：「那你呢？」
「我……」一时语塞，所有想说的话到了这紧要关头却都如海浪退潮，瑟缩在心底。
「我指的是我要去东海读书的事。」暮卉坚定不移的说。
「台中……坐高铁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了吧？而且、而且东海很好啊，你想去读的话我绝对会支持你到底，所以不用担心，我不会不安的。」我声量逐渐变小，因为暮卉的脸色愈来愈黯淡。
「这样啊……。」她别开视线，仰头看向蓝天。
过了不知多久，她站起来，换上一脸没事的模样对我说：「这公园真的是很好呢，可惜明天还要考试。」
我也站起来：「对啊。我送你回去吧。」
暮卉摇头：「不用啦，你赶快回家休息。我走啦，掰掰。」她说完随即快步跑开。
我错愕的立在原地，望着暮卉快速消失在马路上的身影，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苦涩酸液。
我想，那是由自责焦躁痛苦不堪各种负面的情绪所交织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