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午夜梦回
靳仁是个不太作梦的人。
严格说起来，或许作了也被自己遗忘了。
但是这一次的梦境却异常的鲜明，熟悉的制服、熟悉的嬉闹声、熟悉的场景跟熟悉的人物。
有个男孩，始终跟在自己的屁股後面跑，他做什麽，他就跟着做什麽。
他并不介意自己多出了个小跟班，反正他也习惯如此。
身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哪里有他出现，哪里就会成群结队的出现一狗票人，在师长眼中是很让人头疼的情况，但连续三年下来除了出席率低得有点可怜以外，倒也没出过什麽差错。
他甚至连那个小跟班的脸和名字都不记得了。
为什麽会梦见这号人物，靳仁也不清楚，只知道当他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就好像被人用力的从头到脚蹂躏过一次似的。
靳仁重新躺回床上，正确的说，是沈聿悠的床上。
看着沈聿悠沉睡的脸，靳仁没来由的一阵恼火。
「啧、还睡得真熟…」
趴在枕头上，靳仁以极近的距离看着那张睡颜，白皙的肌肤、搞挺的鼻子、纤长的睫毛和丰润的唇瓣，不得不说这家伙拥有一张连身为男人都会嫉妒的脸。
这张近乎完美的脸，估计就算他得了老人痴呆症也忘不了。
靳仁开始回想起自己在高中时代的日子。
不得不说，那段日子是他最放松也最快乐的日子，整天在学校鬼混、放学就和严久、沈聿悠这帮子兄弟四处游玩，不必为任何事负责、也不会有任何负担。
严久和沈聿悠都很羡慕他在学校的好人缘，但是靳仁内心的孤独，又有谁能够理解？
也许他看起来成天笑咧咧的无所事事，在学校里处处有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和他打招呼，随手一挥就有一票人马跟在他背後，但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感到空虚。
因为他找不到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也无法分辨谁是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所以当那个小跟班学弟对自己告白的时候，他的内心只有厌恶、憎恨、甚至对他弃若鄙屣。果然只有这种层度的爱情，才能够让一个人毫无理由的对对方死心蹋地吧？
但说实在的，若要深究下去，他其实一点也不讨厌对方，只是因为单纯无法克服自己的心魔，而将那种憎恶感加诸给别人。
等到他开始被罪恶感淹没，想要回头向对方承认自己的错误的时候，那个人就一声不响的从学校里消失了。
靳仁并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即便在现在这种污秽的环境下，他还是曾经拥有过几段单纯的男女之情，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同性之间的感情或许就跟男女之间一样纯粹也不一定。
「嗯…仁？你醒了？」
沈聿悠揉着眼，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一向不睡到日正当中的男人居然会这麽早起。
「我在想事情…」
「是在想什麽？」
沈聿悠撑起脑袋，侧身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只是在想，男人跟男人之间的恋爱是怎样的？跟友情有什麽不一样吗？」
他可以理解两个同性之间的感情可以好到比亲兄弟还亲，但是要说这是爱情，似乎又有点…
「大概…顶多就是比一般朋友多做一些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吧？」
「你是说，接吻、拥抱、爱抚、上床这类的事吗？」
靳仁思索了一阵，回头注视着沈聿悠。
「大概吧～就是比较亲密的举动。」
一大清早的，就要他思考这麽富有哲理性的事，着实很伤他的脑细胞，更别提他其实没有注意靳仁在跟他说些什麽。
难得的休假日，他真的很想多睡一下。
「除了最後一项，我们两个不都做过了吗？难道这就可以说是爱情？那我们两个早就该爱到天翻地覆难分难舍了。」
「所以做完你就会有答案了。」
沈聿悠躺回软绵绵的枕头上，打算回头继续睡觉，当然，他的回应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的。
但是听见回答的人却不这麽想，靳仁脑袋里诡异的思考逻辑左弯右回旋的跑过一轮以後，竟认同了沈聿悠的说法。
他一把把人从床上揪起，「…那我们来做一次。」
「嗄？做什麽？」
沈聿悠这下才真的清醒过来，总算是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做爱阿…」
「你脑子烧坏了吗？」
一大清早精虫上脑也不要拿他开刀，事出突然，他可一点准备都没有，好歹也等到他买好保险套和润滑剂再说吧…不对，他在想什麽，重点全错了。
「说的也是，好像太突然了。」
靳仁松开了手，倒回松软的床上。
沈聿悠的颜面神经几乎整个崩坏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古怪的家伙怎麽办才好。
「这应该不是突不突然的问题，虽然我知道你靳大少爷来者不拒，有洞就上，但是也不需要把这种是打到自己兄弟身上吧？」
「我才不像裴户瑾那家伙一样下流有洞就上，我也是要看对象的好吗？跟男人这种事我以前从来想都没想过，如果是跟瑾那家伙，我光想就不举。」
靳仁难得一脸正色道。
「那我还得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了？承主宠召，感激不尽？原来还只有我可以。」
「嗯…」
这倒是真的，虽然兄弟之间喝醉酒玩闹怎样都可以，但是如果说真要挑个男人上床的话，他也只会选沈聿悠，最起码这家伙看起来养眼又乾净，至少可以保证跟他上床不会得病。
靳仁的想法跟单纯，不过就是一个比较下得出的结论，没有太多其他的想法。
但对於沈聿悠来说，就完全不是这麽回事，靳仁方才无心的一席话在他平静无波的心湖丢下了一小颗石子，引起了阵阵的涟漪。
过去的事他看在眼里，他知道靳仁有多麽不能接受同性关系，但是现在却无关紧要的说出了这番疑似出柜的宣言，究竟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或者只是在试探而已？
不，沈聿悠，是你自己想太多了，靳仁一向讲话不经大脑，不可能有什麽其他的暗示或是用意。
沈聿悠努力驱赶着自己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其实他自己多多少少感受得到自己有个什麽样的情愫被埋在心底最深处，潘朵拉的盒子又再度被他硬生生的压了回去，不让那慾望的黑爪从心里的缝隙中伸出。
靳仁的手机突然响了，这才打断了沈聿悠乱七八糟的思绪。
「喂？哪位？…黎资和？」
原本好不容易平抚下的心在听见靳仁嘴里吐出的名字时又开始剧烈的跳动了起来，沈聿悠只觉得头皮发麻了好一阵子，也听不进去靳仁究竟讲了些什麽，直到他挂断电话，他才缓缓的恢复知觉过来。
「刚刚那是…」
「喔…公司的新人，说是要找我研究怎麽创作，看来今天又没得偷闲了。」
靳仁坐起身，将搁置在地上的Ｔ恤套上，一脸的无精打采。
「他…在公司等你吗？」
没有想到那个人的动作这麽快，这麽迫不及待的就找上门？
沈聿悠内心的警铃大作，他一点都不想让靳仁有任何接触他的机会。
「没，他已经在我家楼下等我了，所以我得快点回去。」
「我跟你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即便再累，沈聿悠此刻一点睡意也没了，连忙套上衬衫，冲进浴室做梳洗。
虽然有免费的司机载自己回家是很好，但是沈聿悠的反应未免也激动过了头。
当两人从摩拖车上下来的同时，黎资和的眼底闪过一斯不易被察觉的狠戾。
从这个时间点来看，他几乎可以确定靳仁是在这家伙的家里过夜的。
十年前，他是他和靳仁之间最大的阻碍，现在看来，十年後的他也依然是最大的麻烦。
「早安，想不到沈先生也在，上次在电视台里多多麻烦您了。」
黎资和彬彬有礼的朝两人鞠了躬，彷佛他们之间从来不认识。
「别太介意，我们两个是旧识，这家伙已经跟我的家人一样了。」
为了避免太多的节外生枝，靳仁很快的简短带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毕竟以公司的立场而言，他们私底下有太多的牵扯还是容易招人话柄，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早就已经恶名远播了，但是沈聿悠才刚起步，经不起任何一点舆论的打击。
「家…人吗？」
黎资和低声重复了靳仁说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
「上去吧～有什麽话我们可以等一下再慢慢谈…悠，东西放好自己上来。」
靳仁将安全帽扔给了沈聿悠，拿着钥匙就往大门内走去。
他们之间一来一往的互动，看在黎资和的眼里除了心痛，有的是更多的嫉妒和怨恨。
沈聿悠同样也将黎资和的一举一动都收近眼底，虽然明着看不见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但是黎资和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想让人忽视都难。
这下他更可以确定来者不善，只是…到底是为了什麽？是为了报复吗？那是要报复靳仁？还是报复自己十年前对他做的事？
沈聿悠不发一语，仅只是给了黎资和一个浅浅的微笑。
无妨，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