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
一条车来车往的马路,一对各自站在彼方的男女。
男孩面红耳赤,掌心冒汗,他的双手很不自然地互相搓揉。
女孩皱起眉头,很不耐烦。她不想再理会男孩,但双眼却总会偷看他几眼。
其实…
男孩有说话想跟女孩说,但是怎也说不出口。
女孩很想听男孩的说话,但是愈等就愈生气。
如是者,他们二人就这样对峙了好久好久。
「大笨蛋,你再不跟我说『那个』的话,从今以後就不睬你了﹗哼﹗」女孩终於要怒吼一声,难为情地红着脸。
「啊…﹗不…不要啊﹗」男孩倒是吃了一惊。他很害怕女孩像恐龙一样地对他吼叫。
此时男孩和女孩的内心很忐忑,如果刚才大家克制一点,相信事情不会变得这麽复杂,害得二人对作出改变的一步都表现得很举棋不定。
这条繁忙的马路,正正就是友情与爱情的分水岭。
他跟她,其实是一对认识了十多年的好朋友。
小学时,男孩是「龙珠帮」的大哥,女孩就是「美少女战士派」的大姊。二人常常带头发起两派斗争,是一对小冤家。
生命之间本是有一种奇妙的引力,会彼此吸引、欣赏。纵然,男孩和女孩是一对冤家,但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双眼总有一天会睁开,会懂得欣赏对方。
在初中时,「龙珠帮」和「美少女派」的成员竟陆续地发展成一对对的小情人。
就是那年,男孩喜欢上女孩。女孩亦同时间尝了初恋,可惜对象却不是男孩。
看见女孩跟别人依偎在一起,男孩的内心很酸、很苦。可是,男孩却总是逞强着,装大方,乐意跟女孩分享幸福。
一些甜蜜的事情,经过男孩的消化,都变成了酸苦的回忆。始终,这些幸福都不是属於自己的。
男孩试过忍不住痛苦,呷她的醋,生她的气。最後,二人更吵架绝交。可是,生命的奇妙牵引力,却又将二人拉回一起,做回好朋友。
後来,二人都成熟了。无论女孩跟谁人一起,男孩都会选择沈默,只希望能在女孩幸福时,会借出耳朵,一起分享她的甜蜜;在女孩忧伤时,会借出肩膀,给她一个依靠。
於是,他们就这样相处,直至今天。
友情变爱情,就好比葡萄需要时间的发酵才可变成酒。特别是男孩与女孩这对相识了好久的朋友,所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
十年了,他们还以为友情从此就被定型。
但就在一个小聚会中,二人彼此的互望,心灵竟然奇妙地相通。
男孩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喜欢女孩。
女孩吃惊地知道自己原来对他一直存有好感。
刹那间,二人接受不了纯真的友情就这样变质了。没有多说一句,他们就在分叉路上尴尬地挥手道别。
但是在各自归家的路上,二人却又按不下内心的感动,互相想念对方。
「我还喜欢你啊。小萤。」男孩插着裤袋,落寞地说。
「阿健,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女孩想起总会为她借出肩膀的那一位,心中有一份久违了的感动。
二人一同感叹,也许刚才的一别,双方从此就不会再见了。
然而,也许是命运使然,二人很奇妙地在下一个街口遇上。
男孩和女孩各自站在大街的彼方,来到友情和爱情的分水岭。
二人互相对望,很明白都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
想到此处,男孩终於向女孩大声叫道﹕「小萤﹗我.好.——」
却突然﹗
隆——﹗﹗
一辆大货车驶过,如同海啸,将男孩的心意一起卷走了,只留下一缕在缓缓散开的黑烟。男孩只懂瞪白了眼,心中很想举报那个任由汽车狂喷黑烟的混蛋﹗
「我.听.不.到.你.在.说.甚.麽.啊﹗」女孩向男孩叫道,鼓起腮子,叉着腰。
女孩还在等着,虽然装出了很生气很不满的表情,但内心的感动却常常冲击着她的心靡,令她既甜甜又羞涩地笑着。
为了幸福,男孩再接再厉,大吸一口气,再向女孩叫道﹕「小萤﹗我.好.喜——」
轰——﹗大巴士驶过﹗
男孩望着远去中的巴士,心中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你.再.不.说.我.就.走.罗﹗」女孩挥挥手。
「啊……啊﹗不要啊﹗」男孩哀求。
男孩心想,难道自己会输给这条繁忙的马路吗?
不﹗
既然如此,那就用真诚的爱情力量打倒它吧﹗
男孩一脚踏在栏杆之上,女孩一见就叫﹕「笨蛋﹗你…你想做甚麽啊?」
只见男孩一跃而下,竟冒着被撞倒的危险,一步一步地向女孩走去,吓得她立时尖叫。
汽车闹着响号,在男孩身边惊险地呼啸而去。途人亦注意到男孩这麽疯狂的行径,纷纷议论起来。
女孩已吓得狂飙冷汗,顿足叫喊﹕「笨蛋﹗很危险的啊﹗别过来,我叫你别过来﹗」
令人心脏停顿的画面,一秒接一秒地播放着。
男孩竟然这麽不怕死,全因他知道了爱情和友情的分水岭再不能以说话去跨过。而是必须用上自己的双脚,一步接一步地超越这段友情关系。
最终,他有惊无险地来到马路的另一边。望见眼前的爱情,男孩感动得沾湿了眼角。
「傻瓜,会死人的啊﹗你…你吓死我了﹗」女孩吓得嘴唇化白,余悸犹存。
男孩微微一笑,两手一张就把女孩抱入怀中。
「喂…想占便宜吗?」女孩装作抗议,但嘴角已翘起了幸福的弧度。
男孩流泪了,内心很感谢上帝,呜咽说道﹕「小萤,当我的女朋友吧。好吗?」。这句说话,他等了十年。
女孩本想淘气一下,可是她却急不及待地答道﹕「哼﹗随便你罗。」闭起眼,幸福地哭着。
二人就紧紧拥抱一起,正式翻开感情的新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