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非、常、好!那家伙居然整整一个半月没来他这里报到,很明显根本没把医生大人苦口婆心的嘱咐听进耳里,真的那麽想找死就是了?
李仁德在拨出第N通号码却依旧直接嘟进语音信箱後,终於也火大了,决定下班後直接杀到徐震罡的住处亲自「出诊」。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捱过下班时间的塞车潮,总算把车开到徐震罡的住处楼下,却不由得愣在当场。
这……这是怎样?有人要急着跑路是不是?
只见一辆小货卡大剌剌地停在公寓一楼入口前,一个他再眼熟不过的「搬家工人」正在上上下下地搬运物品。
「徐……徐震罡,你在干嘛?」李仁德看得傻眼。
「阿德!你怎麽突然间就跑来了?」徐震罡才刚将一个衣物组合柜搬下货车,正在抹汗,一抬头就瞧见老友来了。
突然?突他的大头啦!
「我──喂!」李仁德一肚子纳闷和恼火还没来得及发泄,就被塞入怀中的大纸箱堵住了话头。
「有话等等再说,你先帮我把这些东西搬上去。」
「你这家伙──」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他是心理医师,不是临时工好吗!
於是,本来打算找他兴师问罪的李仁德,就这麽凑巧地被当成免费人力使唤。等到他来回爬了五趟楼梯,总算把那些行李家当全塞进老友的小窝时,他也已经累得瘫在客厅沙发上,连骂人都没力气了。
徐震罡打开冰箱,倒了杯冰开水给他,「喏,喝点水。谢啦!」
李仁德一接过水杯就大灌了几口,同时对他猛翻白眼,心情欠佳地扔出一句:「我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看不出来我在搬家吗?」
「废话!我要知道的是,你到底在帮谁搬进你家啊?」
「范翡青。」
「──噗!」堂堂心理医生当场嘴巴喷水了。
「嘿!小心点!你前面的纸箱装的是她的衣服,不要弄湿了。」
「咳咳!你、你说什麽!」李仁德大惊,也顾不得对方明显重色轻友的重点大误有多让自己不爽,忙不迭地向他确认:「有没有搞错啊!你要跟范小姐住在一起?就是上回你跑来跟我说,她送亲手做的泡菜给你吃,然後让你像吞进苍蝇那样马上扔掉的那位范小姐吗?」
「是啊。这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吗?」徐震罡一边喝水,一边泰然自若地反问。
「……」李仁德当下无言以对,只能用一种看外太空怪物似的眼神看着老友。
这也太夸张了吧!明明上次碰面徐震罡还一脸郁卒到想去撞墙了结的悲情貌,怎麽才一段时日没见,就给他不知不觉又莫名其妙的超展开了?
「阿德,我现在很好,真的,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活得这麽舒坦自在过。」凭着多年深厚的交情,不必多说,徐震罡便能理解好友目前有何想法。
「阿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你居然敢在心理健康状态尚未稳定的状况下,跟另一个女人搞同居?就算你对自己有强大的信心,我也很怀疑,以她对你十分有限的了解,她当真有爱你爱到足以包容你的一切,而不会加以探问吗?」
「阿德,当初是你不先问过我的意思,就插手安排我跟翡青相亲的,这一点你可不要忘记,今天有这样的结果,你应该要为我感到高兴才对吧。况且,我对她也没有丝毫隐瞒,就连我过去缄口不提的那些秘密,她都再清楚不过。」
「咦!你……你该不会是说,就连你家从前的那些事她都晓得?」这一点倒是大大地出乎李仁德的意料之外。
「嗯。上上礼拜我们同一天休假,还是她陪我去安养院看我爸的。」徐震罡说得云淡风轻,却让李仁德听得万分惊愕。
曾几何时,他竟已可以如此坦然不讳地道出那声称谓!
过去这麽些年的治疗,他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要让徐震罡彻底卸下高筑的心墙,真诚地面对他心底的创痛来源,一直是徒劳无功;然而,现今他却这麽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甚至能与重创他心灵甚深的父亲面对面!
这一切,全是因为范翡青出现才带来的转变吗?
「阿德,我可以对你保证,以前我在你眼中认定有病的地方已经好了,完完全全地好了。从今天起,我要以一个重生的、完整无缺的自己,跟我心爱的女人一起好好过日子。如果你无法放心,我也可以再去医院让你详详细细地检查一遍──」
「好了!阿罡,你不用再说了。」李仁德抬手挥摆了下,表情无奈至极,有些自暴自弃地感叹:「你再讲下去,就是存心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庸医。」
「啊?」徐震罡一时没听懂李仁德的话。
但他还没得及思索,大门处传来钥匙开启锁孔的声响,不一会儿,女人特有的轻细脚步声接近,接着前阳台的落地窗便让人拉了开来。
「震罡,你已经将我那边打包的东西全部搬来了吗?动作真快。辛苦你了!我今天特别提前下班,就是想帮忙搬──」范翡青边走边说,当她与客厅中的客人打上照面时,不禁愣了一大下,「呃……李医生,你好。」
「范小姐,你不必这麽客套啦,以後也不用喊我医生了。」李仁德收拾起自己瘫在沙发上的懒人姿态,识相起身的同时,还刻意大叹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唉!长期让我头痛不已的难缠病患竟然不药而癒,我设计的那些疗程好像都是玩假的,我这心理医生的脸简直丢大了。莫非爱情的力量真有这麽神奇、这麽伟大?」
范翡青闻言,双颊瞬间染上一片嫣红。
徐震罡自然是择人护短,将范翡青拉到身边的同时,顺势将李仁德往外推,「阿德,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这位大名医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改天再请你出来吃饭。」
「啧啧啧,听听这是什麽话?这是感谢我爬了好几趟楼梯帮忙搬东西的态度吗?啧啧!我马上就滚离你们爱的小窝总行了吧!」
「阿德!」
「好好好,爱情万岁啦!掰了、掰了!」
两人目送摇头笑叹的李仁德离去後,范翡青脸上的红潮才慢慢褪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徐震罡:「你刚刚跟李医生聊了什麽吗?虽然他嘴里说得不情不愿,但他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他啊……呵呵,你就当成是心理医生的职业倦怠发作了吧。」徐震罡笑着一语带过。
「是喔?对了,震罡,你看样子应该还没吃晚餐吧?我有从店里外带餐盒回来,快点趁热吃。」范翡青提了提手上装着两人份餐食的塑胶袋。
「好啊。等吃饱以後,我们再继续整理吧。」
「嗯!」
因为屋内空间有限,又堆放了一堆纸箱和什物,他们仅能克难地挤在厨房边的小桌旁,一边咀嚼饭菜,一边交换整日忙碌下来的点点滴滴。
尽管只是再平凡不过的寻常片刻,对於只身挣扎许久的他们而言,已是弥足珍贵,谁也不想松手放开。
能够真真切切地拥有彼此共享的时光,这种充实温暖的感觉,就在不久之前,还是他们根本无从想像的奢侈。
「翡青,今晚大概没办法一次收拾完毕,暂时让我跟你一起睡主卧,好吗?」
「……嗯。」
「然後……」
「什麽?」
「我是在想……咳!那个,我……可不可以跟你睡同一张床?」
「……嗯……」
「如果对你来说很勉强,那就当我没讲。可能是我太贪心了吧,但,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你一起生活……」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了然地对他温柔一笑,「震罡,你的心情我都懂得……因为,我也一样。」
而这也只是接下来两人同居生活的初章,他们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