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一个很奇妙的季节，因为很冷，所以可以很清楚感觉到各种温度。
也就是在这样的季节里，我知道我跟悦宁之间的温度，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可以依偎在一起取暖，却不能牵手拥抱。
「圣诞夜，一起过吗?」送她回家的一个傍晚，她问我。
「那天我有约了，圣诞节再一起过吧。」如果我真的非追回她不可，我不应该拒绝她，但这时候我想起那个圣诞夜生日的女孩。
「嗯，那就圣诞节一起过。」她挥挥手跟我说再见，然後进家里去。
走回家的路上，我才发觉自己真的不是非要悦宁不可的那个林哲均了。
那麽，还想不想要她回到我身边?
回到家，出乎意料地，那个苏阿姨还是孙阿姨居然还没走，平常她总会在我最晚一定回家的十点前离开。
我点了个头表示招呼，就打算窝回房间。
「哲均。」被爸叫住，「等一下，你先过来，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我有预感，爸要做出什麽重大的决定，不然，他很久没有这样刻意找我谈话了。我希望不是我猜测的那件事，因为那样的话我会不知道怎麽办。
「哲均，最近店里还不错吧?」
「嗯，还可以。」我不自在地坐在沙发上，「爸，我还要忙点事，所以你就把重点讲一讲吧。」
「是这样的，现在你已经有独立自主的能力了，那爸爸想跟你商量一下。」他握住阿姨的手，「我跟你孙阿姨在一起这麽久，她对你和承均也一直都很好，如果爸爸一直不给她一个名份，也很说不过去。所以我在想……」
我打断爸的话，「爸，你说的对，我已经独立自主了，所以很多事情，其实你也不必像小时候一样顾虑我，如果是你想清楚了要做的决定，就做吧。」我只是不想要亲口说出，我愿意让爸娶她。不过现在我记清楚了，是孙阿姨，不是苏阿姨。但一切并没有改变，阿姨永远是阿姨，不是我妈妈。
「哲均，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希望我的决定，是你可以接受的。」
「爸，孙阿姨，你们在一起很快乐，我也替你们感到开心，但是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我想，并不需要我的同意。」
「哲均。」这回是阿姨开口了，「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和承均对我是不一样的，你总是很有礼貌，却也很有距离感，我想要改善，却不知道该怎麽做。你可以告诉我，我应该要怎麽做比较好吗?」
「阿姨，我并不讨厌你，相反地，你让我爸爸有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很感激，但你说的距离感，我想，是亲人和好人的差距。」我直视她的眼睛，「你是个很好的人，也会是很好的女主人，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把你当成我的第二个妈妈，不是你的问题，你对我已经很好了，不用再努力什麽。」
爸跟阿姨同时沉默了。我起身，「如果你们决定要结婚，我会祝福你们，有什麽需要帮忙的，我也都会尽力。我先回房间了，你们早点休息，晚安。」
我关上房门，躺在床上，突然好想念好想念妈妈。我几乎记不得她的模样，可是这一刻我好想要让她把我抱进怀中。我好想要她告诉我，她爱我，想要她告诉我，爸爸跟孙阿姨结婚，或者我把孙阿姨当成第二个妈妈也没有关系，甚至我想要她告诉我，我应不应该追回我曾经那麽爱的悦宁。
从小我就不是一个依赖的小孩，因为我没有人可以依赖，爸爸要照顾弟弟很辛苦，我知道我要学会独立。可是，我也有不想要自己决定一切面对一切，想要有个人让我依靠的时候。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视线一片模糊找不到手机，我才发现我哭了。
「喂?」我还有一点鼻音。
「嗯，是老板吗?」是青青的声音，「你睡了吗?」
「还没。」
「你感冒了?」
「没有啦。」我掩饰地乾笑了几声，「怎麽了?这麽晚打来什麽事?」
「说起来也有点好笑，只是突然想聊聊，娜娜大概睡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想到老板你了。」
「我说过，想聊聊的时候，要打给我随时欢迎。」我走到阳台。「说吧，想说什麽呢?」
「我今天去逛街，在挑朋友们的圣诞礼物，挑着挑着，在选学长的礼物时，我突然觉得我已经不知道在什麽时候放下他了，就是，好像没有把他看得那麽重要了。」她很轻松地说着，「大概只是之前把感情看得太复杂，现在厘清了，其实说是娜娜睡了打给你，不如说是，你陪我聊了那麽多，我就想第一个跟你说。」
「说起来真巧，我们同时有着感情困扰，互相诉说，然後现在同时自己找到出口。大概会是很好的耶诞礼物。」
「那你怎麽样了?」
我笑笑，「先不说这个，我想问你，圣诞夜有没有空?」
「应该有吧，怎麽了?」
「那你先别排行程，让我约一下好吗?」
她清脆地笑了几声，「老板你都开口了，我能说不吗?」
「不过话说回来，你那天不用回家吗?」
「其实本来是要的，不过我妈刚好那一整个礼拜出差，所以那天我不但可以出门，玩通宵都不成问题。」她开心地说，但语气里其实有不能和妈妈一起过生日的失落，我听得出来。
「好啦，那你现在睡得着没?」
「聊完了，可以啊，不过老板，你没有什麽想说吗?」
「不急於现在，你啊，赶快去睡吧。」
「好吧，那之後聊，老板晚安。」
「青青晚安。」
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了，我躺上床，很快就跌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