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渐渐的，每个同学都发现我和宁宁变得很好，也发现从来不太和人相处得我原来也是需要朋友的，所以因为宁宁，我的人缘开始慢慢的变好。
但是我们还是彼此心中的第一顺位。
每天开心的一起上学、上课、讨论作业最後再一起放学，只要看见我们就绝对会是两个人，从不让对方落单，学校的导师们也开始明白我们之间的友谊，很多时候总是把限度放宽，让我们能更常在一起，甚至很开心一直以来总是孤僻的我终於能够变得开朗了。
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拥有世界上的很多、很多，只是过去的我不愿意去接受而已。
因为想要无时无刻黏在一起，所以就连假日的时光也不放过。每个礼拜六晚上我们总是会相约到那个两人首次谈天的咖啡厅，一聊就是整晚，直到隔天的清晨才离开，甚至在离开过後还会到宁宁家休息，直到下午又出去闲晃。
那段日子太愉快，愉快我完全没有任何负面想法、愉快到我完全没思考一些严重的事情。
从没有跟一个朋友那麽好的我，完全搞不懂什麽是友情，只是单纯的觉得很喜欢这个人，做什麽事都想跟她一起、有什麽快乐的事情的一个想分享的是她、有悲伤的事情的一个想倾诉得也是她。
早在很久以前就跟情感分隔的我，才不懂什麽情感。
所以我犯下了天大的错误，让她和我都痛不欲生。
「宁宁，今天我们别去咖啡厅，直接去你家好吗？我有事情想跟你说。」对带着甜笑的她说，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毕竟下的这个决定有可能会让自己再陷入痛苦里。
「日日，你怎麽了吗？感觉怪怪的。」她冰冷的手触上我的脸颊，我再次被那像是触电的感觉给惊吓，纵使有过那麽多次的肢体接触，还是有些不习惯她的太温柔。
「没、没什麽啦！」我微笑的拉下她的手，她疑惑的愣了愣之後便说声「好吧」然後牵起我的手往她家的方向走。
到她家时她的父母亲都在，我微笑的向他们打招呼，他们也用和善的语气欢迎我，听宁宁说他们都很喜欢我，说我是很好的朋友，要宁宁多跟我接触，每次我要来他们家借宿他们也都很欢迎。
这让我觉得很开心，毕竟能被好朋友的爸妈认同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当我们洗完澡坐在她房间的椅垫上相互依偎时，她终於开口：「所以你到底是要跟我说什麽呢？」
透过有些昏暗的灯光，我望向她的脸庞，接着对上她明亮的双眼：「我想要告诉你我过去所发生过的事情。」没错过她眼里闪过的惊喜，我终於能够放松的微笑了。
是我想太多了，以为宁宁会因为我太过黑暗的回忆而疏离我，在看见她眼底最真实的情绪後我终於安心了。
宁宁一直对我如此的好，根本不可能让我受伤。
於是我向宁宁诉说了我全部的过去，在学会沉默之後首次向一个人坦承我的所有事情，向眼前这个我希望一辈子都腻在一起的女孩。
我说得平淡，但宁宁在听完之後却抱着我哭，让我也禁不住的红了眼眶。
「日日，你放心，我一定会陪着你的，我会帮你把过去全都忘掉的！」听见这句话时，我也落下了眼泪，哽咽的「嗯」了一声，终於在那一刻开始对过去的事情释怀。
熄灯後，也许是哭累了，宁宁没多久就睡着了，只留下我看着她的脸庞，久久无法自己。
眼前这个女孩对我好的让我无法相信自己能够得到这样的对待，在与她形影不离过後非但没有看见她的缺点，甚至看见了越来越多的优点、越来越喜爱她。
脑袋不断旋绕着她对我的好，她的每一字、每一句、每一个笑容都是我希望永远记住的事物，是她将我救出那段痛苦的回忆里，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现在这个笑的如此开心的我，明明是这麽想的，但是我却越来越不知足，渐渐的想要更多、更多。
但是要怎麽拿到那些更多也不知道。
到底为什麽现在的我会如此不知足？到底我要的那些是什麽？这些问题让我紧皱了双眉，盯着她的脸庞不断思索着答案。
伸出手放上她的脸庞，就像她对我那样。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好久、好久，直到我冰冷的手被她温热的脸庞给暖化。
接着，那些疑问，我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给了我答案。
在我碰上她的唇的那一刹那，我突然间什麽都懂了。
为什麽她的笑容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为什麽当她的手指碰上我的肌肤我会有触电的感觉、为什麽我总是会不自觉的被她的五官给吸引、为什麽我想要永远跟她在一起、为什麽我拥有了那麽多却还不知足……
抽离身体，我无法呼吸。
在厘清了所有问题那刻，掉入了另一个深渊里。
我喜欢……女生？所以我对宁宁的感情并不是友情这麽单纯，而是爱情？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情吗？
将眼神放在宁宁的嘴唇上，还是不敢相信我刚刚真的吻了她，我的初吻，竟然是不自觉的送上，还是送给……同性？
掩着嘴，不敢相信方才我到底对宁宁做了什麽龌龊的事情，我、我……
像是无法喘过气，我感觉快吸不到空气，这个刚发现的事实太过震惊，我不知道该怎麽解决、怎麽处理，当发现自己竟然是喜欢同性的时候。
「对不起、对不起……」慌张的离开了床，收好东西之後偷偷离开宁宁家中。我很清楚此刻的自己是无法单独与宁宁相处，我怕我会克制不住，我需要自己好好冷静。
到了那间和宁宁常来的咖啡厅，眼神呆滞的坐在我们常坐的位置上，就连跟我们很熟的店员问我怎麽没看到宁宁也没回答，就只是这样看着窗外、同时看着隐约倒映在窗户上的自己，那张脸紧皱着眉头，露出难受的表情。
这是我吗？
突然间眼前的自己开始有些陌生，跟宁宁在一起的时光太愉快，都快忘了自己做了些什麽可恶的事情，竟然还能够和宁宁在一起。
宁宁是一个这麽好的女孩，却跟像我这样害死自己父亲的人腻在一起，我根本就配不上她，这是刚开始注意到她我就明白的事情，但我却还是克制不住的接近她，最後竟然对她做了更加可恶的事情。
我真的好自私也好肮脏，明明如此喜爱她，却自私的要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跟我一起黑暗化，而不是当个单纯的高中女孩。
「怎麽会变成这样……怎麽会变成这样……」低声喃喃着，再也不敢望向窗外，也不敢看到自己那张脸，会让我想起自己做了多麽可恶的事情。
我该怎麽办呢？虽然很想要她留在我身边，但是这样的爱情不会让众人接受的，就连她也会牺牲很多东西，但是越待在她身旁，心里的感情就越控制不住……
我是要选择自私还是……
望向桌子，一杯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咖啡，我抬眼，看见了那位跟我们很熟的店员，他微笑的看着我，开口：「喝杯咖啡，让自己的思绪清楚些，很多事情自然就会知道该怎麽做选择了，加油。」说完他便离开了，而我也随着他的离开再次将目光放至黑咖啡上。
「你好厉害喔，敢喝黑咖啡耶！」
「唉唷，未日你干嘛那麽紧张啦！你真的好可爱喔，呵呵！」
那些话语，说明着她是如此的单纯……
闭上双眼，深呼吸，我知道该怎麽做了。
那夜过後，我没有再和宁宁说话，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每当她靠近我、想跟我说话时，我总会快步的离开，但是其实我总会偷偷的观察她，观察她和其他同学的愉快，然後幼稚的在心里默默吃醋着。
很想上前去拥抱住她，跟她说我喜欢她，要她不要跟别人在一起。
但是我不行。
我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个勇气，也不能有那种勇气，那会毁了她的前途和未来。
所以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当中也开始有同学发现了我和她的疏远，也慢慢厘清了到底是谁远离谁，当最後发现是我疏远宁宁时，开始有不谅解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里。
「那个纪未日在耍什麽大牌啊，采宁那麽好的女孩要跟她做朋友是她的荣幸，要不是采宁我才不会注意到她呢！」很老套的，在厕所里的我听见了外头她们的对话。
「就是说嘛，采宁那麽保护她，之前我在采宁面前说她不是，采宁还很生气的要我闭嘴，那可是我第一次看见采宁生气，竟然是因为那家伙！」
「对啊，竟然还害采宁那麽伤心，有好几次我都看到采宁偷偷的在掉泪，八成是因为那姓纪的，真是不知好歹！」
宁宁哭了吗？
接收到这个讯息的我开始觉得胸口好痛，鼻子也开始有些酸楚，一抹心疼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
因为那些话，後来几天我也发现宁宁的眼睛总是红肿着，这让我更加心疼，却无能为力。
这也是自私的一种吧，明明应该继续待在宁宁的身边，但却因为自己无法控制心意所以让她那麽伤心，终究吧，终究我还是只能做这种自私的事情。
後来的我，就不断的纠结在自不自私的问题里，同时也在同学们不屑的眼光和不堪的话语里度过了下学期，进入了高一的暑假。
暑假对我来说是种解脱，至少不必太常看见宁宁，许久不见宁宁，心里对她的牵挂渐渐减少下来，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也是我乐见的情况。
但是宁宁还是改变了我很多，很多以前没有的习惯。
例如现在，我又像例行公事般再次在深夜走上这条与她巧遇的街，目的地是咖啡厅，但是每次我都不会走进去，只是在外头看看而已。
但是想看见什麽我也不知道。
直到看见宁宁坐在靠窗的座位时，我终於知道我想要看到的是什麽了。
於是我几乎每个假日都来，只要隔天不上课都会熬夜来这里，这个举动狠狠的说明着我根本就没有放下她。
缓步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终於看见了咖啡厅，同时也看见了坐在窗旁的宁宁的身影，远远的就能够看见她眼神中的空洞，和那些乾涸的眼泪，再次一股纠心的痛刺进我的心里，想上前去抱住她、安慰她，但是最终却只能够转身离开。
开始恨起自己的无能。
「日日……」从背後传来的细小声音让我停滞脚步，想要想往常一样继续前进却因为她的拥抱而无法动弹。
「日日，你为什麽要离开我？」娇小的她从背後抱住我，这才发现她消瘦了许多，这让我鼻酸。
「你明明就还放不下我，那到底是为什麽要离开我？」她的眼泪渗透进我的衣服里，但因为她的拥抱而麻木的我感觉不到温度。
「我……」我无法说出口，说我喜欢她。
明明感觉对她的牵挂随着和她的距离而渐渐消逝，但一听到她的声音、一感受到她的体温，我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对於她，那种感觉丝毫未减少，甚至越来越多。
「日日，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她将我旋转，强迫我对上她的双眼，那双含满眼泪的双眼。
「日日，没有你我真的很难受，每当来到这间咖啡厅、每当去到每个我们去过的地方，就会看到你身影，日日，我真的很难受，拜托你别这样好吗？」她的眼泪又滑落，那张以往总是带着笑容的脸庞，此刻却为了我流泪。
我这样做是对的吗？这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
「对不起……」我也伸手拥抱住她，她的眼泪让我无法控制自己，当初说好什麽远离都在这一刻倒塌。
果然，我还是自私的啊……
「日日，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麽要这样？」她紧紧的靠在我怀里，颤抖的身子让我心疼，很想要立刻回答她，但是这样的事情很难说出口，并且一说出口我可能会失去所有的东西。
「日日，拜托你好不好？我求你告诉我为什麽！」她有些歇斯底里，这让我承受不住。
反正我也只剩下她了，反正失去也失去过了，反正……
太多的反正在我心里浮现，所以那刻我义无反顾，决定放手一博。
「宁宁，」我深呼吸，看着她明亮的双眼，告诉自己得结束了，不管是她的痛苦还是我的束缚：「因为……因为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然後看着她呆愣的双眼，心开始凉了起来，我明白我正开始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