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奇怪。
真的非常奇怪。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分手的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之久，学校里没听见其他同学的闲言闲语，就连自己的死党知道了也只是淡淡说了句「分得好」就没下文了，一切就像是什麽都没发生似的。
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别人该有怎样的反应她不晓得，但自己的死党们这样过於平静的表现反倒让她起疑心，总觉得他们一定有什麽事情瞒着她，可是无论她怎麽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一颗心就像悬吊半空，忐忑得很。
「怎麽不吃了？哪里不舒服吗？」
满桌的日本料理只见她吃了一个虾卵手卷，他忍不住开口问。
被他这麽一问，突地回神，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解释。「没有啦，只是在想件事情，所以有点恍神，你别多想。」
这间日本料理店虽是走平价路线，可做出来的菜肴口感却一点也不输那些高档路线的店家，是她和死党们固定聚餐的地点之一。
认识他以後，也带他一起吃过几次，後来她和死党来聚餐却三不五时会在这里巧遇他，大家一起吃吃喝喝也渐渐熟稔，比较不好意思的是都是由他买单。
「什麽事情能这麽困扰你？说来听听，搞不好我能给你意见。」他一面说话手也没闲着，将鲑鱼炒饭分了一部份到她的碗里，替她将土瓶蒸的柠檬挤进汤里，跟着招来侍者要了一小碟番茄酱，连同炸猪排一同送到她面前。
他的动作是那麽自然，就像已经做过无数次的演练般，而她也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等到吃完了鲑鱼炒饭，喝完了土瓶蒸，就连炸豚排也吃了一半，她才缓缓说出自己的困惑。
「我在想，关於分手的事情……已经过了这麽久，怎麽日子还这麽平静？」
「平静不好吗？分手心情已经很低落了，耳根清静点至少不会那麽闷。」他为自己和她都斟满了杯热麦茶。
「就是这样才奇怪，学校生活多无聊，一点小事情就传得天花乱坠，没道理会这麽好心放过消遣我的机会啊？更何况我那几个死党也不是吃斋念佛的，哪那麽佛心来着，照他们的个性肯定将学长修理得金光闪闪，怎麽可能像现在这样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才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吹吹白烟，感觉稍凉，她喝了几口润润喉。
金光闪闪？他微笑。「或许……他们都认为分手这是对你而言是好的，但又怕多说惹你难过，就索性什麽也不说。」
「他们有那麽善良吗？认识他们这麽久我怎麽一点也不觉得？」她疑惑。
「你别这麽说，虽然他们爱玩爱闹，可一遇到你的事情，哪一次不是全力以赴、办得妥妥贴贴的呢？你就别那麽多疑了，把自己弄得神经兮兮的，活像个紧张大师，你这样子才真的会被人家笑话。」
他将烤软丝切片沾了些许胡椒盐放到她的碗里，再剥了几颗烤蛤蛎给她。
「你别光顾着我，从刚才到现在也不见你吃些什麽。」她也替他挟了些东西，催促他多吃点。「你哦，一天到晚开会的，饭也没法按时吃，还常常喝咖啡，万一把胃搞坏了可怎麽办？多吃点，别让你的胃一天到晚抗议。」
其实能和她一起吃饭聊天他就很满足了，吃不吃东西反倒是其次，可这话，不能说，尤其不能对她说，免得吓着她。
她的关心让他感到温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我在做什麽自己知道，再怎麽忙也不会让自己饿着，你就别操这个心了，还是自己多吃点，才三个月就瘦了一大圈，真不晓得你家那两个哥哥是怎麽照顾你的。」
他花了多少心思才养出她一些肉，一趟考察竟让他前功尽弃，叫他怎能不气闷？回头非得念念这两个失职的哥哥不可。
多麽温馨和乐的气氛，两个人就在这样的氛围下愉快地用完餐。
结帐时她拿出钱包刚要打开时就被一只大手给握住，唉，又来了，她抬眼与他对望，每次吃饭都是他付钱，就算她再怎麽脸皮厚也总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她啥也没说，只用眼神做出无言的抗议。
「你的钱……不能用。」瞧她这副委屈的模样，真可爱。
闻言，她大吃一惊。「你乱说些什麽，怎麽可能不能用？」挣脱他的手，拿了钱，她坚持要结帐。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的坚持竟然让结帐的柜台小姐一脸为难。
「对不起……小姐，您的钱本店不能收。」
「你说什麽？难道我的钱就不是钱？你们这家店也太奇怪了吧！」莫非结帐还得挑人的？她在心底咕哝着。
结帐的小姐深怕惹怒她，赶紧解释。「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们老板有交代不能收小姐的钱。」
他一听，险些就要抚额叹气了。哪里找来的服务人员，语言能力竟然这麽差，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含糊不清。
果然，她皱眉了。「你们老板交代不可以收我的钱？那是怎样，表示我可以白吃白喝吗？我像是没钱付帐的人吗？」她脾气好归好，固执起来也是很倔的。
看吧，发火了，白白破坏了刚才的好心情。
「别生气别生气，小姐这麽漂亮，气出皱纹可就不划算了。」
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自柜台後头的房间走出，笑着打圆场，顺便打个暗号要结帐的小姐先离开，省得越描越黑。
「你是老板？」若是，来得正好，她倒想要个说法听听。
「没错，方才若是有失礼之处，请小姐多多包涵，回头我就训话去。」这小ㄚ头真好懂，不开心全写脸上了。
「你想怎麽训话你的员工和我无关，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交代不可以收我的钱。」他们根本素不相识，就算认识也顶多打折，怎麽可能免费。
「会这样交待自然是有原因的……」胖老板话语未竟，眼神瞥了瞥某人，跟着又是挂上招牌笑脸。「还不就是你身边这位叶先生罗，他在我这边放了钱，说要是你来消费就不可以跟你收钱，直接从里头扣除，怎麽知道从他放钱之後你一次都没来，自然也就没机会可以跟你解说这个因由。」
咬着下唇，她不自觉捏紧了钱包，又是他……
她的沉默让周遭气氛显得相当紧张，能结帐结出这样场景的，只怕是少之又少。
「你多久前放的？」
这麽不带温度的语气让他心凉了，怕此举是不是伤到她的自尊？「三个月前。」向来自信满满的他难得这样不确定，怕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你不喜欢，那我道歉，你别生气好吗？」
她静静地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他就真的这麽紧张自己的反应？要不是有空调，怕都要流冷汗了吧！
他这样对她好，事事替她设想，自己是有什麽立场生气？
「嗯……那你就直接扣除吧！剩下的就留待下次消费。」她收起钱包，反手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走，一直走到停车场，一直到了上了车，她才轻轻说了一句。
「……唉，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无限制地宠溺教她叹息，却也教她渐渐沉沦。
他开着车没有回应，眼睛直视前方，一切似乎毫无异样，可他心里明白，宠她，他是千百个愿意。
只要她心里有他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个角落，他也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