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薇的母亲过世後,很快就举行了简单的葬礼将遗体火化,张友皓并没有到灵前捻香,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让和她母亲有些交情的父母送上奠仪花篮表达哀悼之意。
因此,从分手当日,也就是容薇的母亲自杀身亡那日算起,这半把个月以来,他们没再连络。一切关於她的消息,都是来自吴小蜜及其他好友。
听说,她瘦了。
听说,她变得憔悴不堪。
听说,她和母亲一样得了忧郁症,正在接受精神治疗。
听说,一切都只是听说,他从没有亲自证实过。
挣扎许久,临行前,张友皓终於忍不住见她一面的想望,在前一晚来到容薇家。
电铃声响了几回,就在他以为无人回应,转身欲去之时,大门喀啦一声,开启。
「谁啊?」气若游丝的问话,留住了张友皓的脚步。
「薇薇!」张友皓驻足回首,眼前的昔日恋人,竟像一副遗失灵魂的躯壳,生气不再。
「阿皓…」见到他,宛如槁木死灰的惨白脸蛋,牵动嘴角,血色渐复。
「你…还好吗?」不知该说什麽的他,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问这什麽烂问题?现在的她,会好才有鬼!
「都分手了,还来做什麽?」容薇故作冷淡,忽略心中那道伤痕的猛然剧痛,辛苦地伪装着。
「想以朋友的身分来向你道别。」心理已完全作好建设的他,面对容薇的不友善丝毫不在意。
「道别?」容薇故意装出的冷淡很快破局,声音颤抖着。
「是的,我明天就要出发去美国,想来跟你说一声。」张友皓平静地道。
「为什麽要去美国?」这样,不就连见面都没办法了吗?不是想要奢求什麽,但,只要一想到会距离他这麽遥远,心里就很难受。
「我去受训,大概一年吧。」
「那我…你…」为什麽,在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不舍的情绪?虽然狠狠伤害这段感情的人是她,他有足够的理由恨她、离开她,然而,她从没想过,阿皓的反应会如此平静,连…连眷恋都没有。
「分手了,日子还是要过,不是吗?所以,我就接受了队长的建议,决定到美国受训,将来,也许能在警界闯出一片天也不一定。薇薇,你也要好好过生活知道吗?如果你过得不好,我,」张友皓指指自己的左胸。「这里会很痛。」
「阿皓…对不起…对不起!」被他的深情触动,薇薇脸上的面具此时整个碎裂,情不自禁地靠在张友皓的胸膛上哭得不能自己。
很想留住他,但,自己又有什麽资格?
「薇薇,不要这样!你不用道歉,真的!我仔细想过了,说出分手的你,一定比我痛苦吧!虽然是因为不爱我而决定分手,可是你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吧!但是既然已经做了选择,我希望和我分开後的你,一定要比从前快乐,这样我才能安心。所以,当我为我的梦想而努力的时候,希望你也能祝福我。」这一段时间,他想了很多。曾经沧海的爱情结束之後,应该是要互相祝福,才不枉费努力爱过的那一段时光。
听到这一席话,容薇已泣不成声,全身像被抽光气似的一阵酸软。
为何在她狠狠伤害他之後,最了解她的人还是他?
「为什麽要这样…为什麽会这样?我不要这样的结局…」童话呢?天使呢?王子呢?他们的梦呢?明明是相爱的,却因为太多现实中无法突破的关卡,她和他,被迫没有幸福快乐的结局,在这一刻,她好想後悔!好想叫他留下…好想继续待在他身边!
「薇薇,别哭了…我相信何扬可以给你我给不起的幸福,答应我,一定要快乐!我,张友皓,就算被你给甩了,也要永远当薇薇的天使,永远守护最爱的你。」张友皓捧起她泪涟涟的脸庞,不舍地为她拭去像是一辈子也流不完的泪,许下他所能给她仅有的承诺。
就让这一切随着青春的记忆一同埋藏在岁月里吧!
「薇薇,虽然我们分手了,但这个项链不可以丢掉喔!」张友皓温柔地轻捧容薇仍垂挂在胸前的项链,「守护」。「就算我不在你身旁,还是会一直守护着你。」他在坠子上落下一吻,似海那般深的情感投注,令她揪心。
原来,擎天岗那晚的星辰会无预警地被落雨取代,是因为天使早预见了今日的别离,祂哭泣着,让眼泪落了一地。
阿皓…对不起。
容薇在心底对他说了千万次对不起,因为她不够勇敢,深深伤害了她最爱及最爱她的人。
就算再怎麽努力,都无法鼓起勇气面对,因为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再也没办法承受更多的「失去」。宁愿选择放手,也不要再度「失去」此生的最爱,阿皓,就永远放在心里吧。
「薇薇,你现在心里不会是在想,这个家伙英文那麽烂,去美国不是找死吗?」见容薇一句话也不说,净是泪眼汪汪地瞅着他看,明白她总是想太多的脑袋大概已经被思绪缠得乱七八糟,张友皓遂以自己的幽默,试着缓解这沉重悲伤的氛围。
「张友皓!」容薇被他逗笑了,抡起拳头轻捶,忍不住回嘴:「是啊…到时候你就别哭哭啼啼打电话回来要我帮你翻译!」
「啊?没有售後服务啊?」张友皓耍赖,用了个不伦不类的比喻。
「什麽啊…保固期早就过了啦!…不要再这样看我了,要走快走,不然,我又要哭了…」强忍悲伤而说出来的玩笑话,有时候反而更让人难过,她的眼前已是模糊一片。
再怎麽不舍,总是得离开,张友皓凑到容薇耳边,留下临行前的最後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可是我有售後服务喔,我的保固无限期。」
张友皓…有完没有啊…不行了,真的没办法了…
容薇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接着放声大哭。
她要哭尽所有的泪,试试看能不能将悲伤完全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