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彦恺来的时候，我告诉他这件事。
他出奇平静地对我说，「最糟的情况，只要雨霏还活着就好了。活着……就一定有希望。」
「你有告诉你女朋友了吗?」
「有，她这几天重感冒，等好了，会来看看雨霏。」
「希望雨霏，也可以好起来。」
「苏靖，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沈彦恺犹豫地开口。
「问吧。」
「你是不是其实喜欢雨霏?」
你是不是其实喜欢雨霏?是不是?喜欢雨霏?
我笑了，在雨霏出事之後第一次笑了。「你看得出来?」
「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是我没想到，这麽久还是一样。」
「十年。」我坦承，「我喜欢雨霏十年了，而她并不知道。」
「你和那个女孩，为什麽要假扮成情侣?」
我简单告诉他原因，又问，「你怎麽猜到我们是假扮的?」
「你们看起来很幸福很甜蜜，但是，你们的互动，常常太像我和雨霏了。」
「这我倒是不知道。」
他看着我，「是因为我，你才不敢告诉雨霏的吗?」
我苦笑，「不是因为你，却是因为，雨霏太爱你。」
「但是你怎麽能十年没见她，还是爱她?」
「因为十年前的爱，没有结束。」我起身，「我想去对面超商买罐酒。」
「我跟你去吧，这边麻烦那女孩了，可以吗?」
「她叫小宛。」我走向她，叮咛了几句。
两个男人坐在公园喝酒是幅很奇怪的景象吧。
「你知道我曾经恨过你吗?」我开口。
「你喜欢雨霏，恨我很正常。」
「不，我是恨你不懂得珍惜她。」我喝了一大口酒，「但是那天在酒吧听完你那些话，我发现我没办法再恨你了。」
「可是，现在的我，好恨好恨自己。」他激动地说，「如果雨霏怎麽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说不定，让雨霏从这段爱情里解脱的方法，就只有这个了。」
他没回话。
「当然，我还是希望她活着。」
「苏靖。」他长叹，然後问我，「如果雨霏真的没有醒来怎麽办?」
「我会照顾她。」这竟然是我对雨霏的第一个承诺。
「雨霏她妈妈，在她国中的时候不告而别。她爸爸在她高三那年生了场大病，好像是她大二时走的。之後，她就没有亲人了。」沈彦恺掏出菸盒，问我要不要来一根。
「谢谢。」我接受，然後我说，「那麽，就让我当她的亲人吧。」
沈彦恺举起酒罐，跟我乾杯。
酒喝完了，我们一起抽根菸，然後回去医院。
接下来的两天，早上我跟沈彦恺要上班，小宛自愿待在加护病房外守着雨霏，晚上则是我们两个轮流。
第三天中午，小宛打电话跟我说，雨霏转普通病房了。
下班後我到的时候，沈彦恺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坐在床边。
「苏靖，这是小鱼。」
小鱼挂着很浅的微笑，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你好。」她轻轻地说。
「你好，我是苏靖。」我把我刚买的便当放下，「不好意思，少买了一个，想吃什麽?我再去买。」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买就好了。」小鱼急着说，「我顺便帮你们买饮料，你们想喝什麽?」
「啤酒。」沈彦恺说。
「别再喝酒了。」小鱼皱眉，「何况这里是医院。」
「那就咖啡吧，曼特宁。」
「你们呢?」她问我和小宛。
「我喝拿铁，谢谢。」
小宛则是站起来，「我跟你去吧。」
「不用了啦，很近，我自己可以的。」
「好吧，那帮我买一盒牛奶，低脂的，谢谢。」
小鱼颔首，把门带上。
「她是个很贴心的女孩。」我说。
「是的，她是。」沈彦恺掏出菸盒，又放回去。「医院禁菸真麻烦。」
我坐下来，看着雨霏。她戴着氧气罩，头上绑着绷带，看起来真的好脆弱好脆弱。一旁的仪器发出规律的单音。原来，生命就是这样。我又哭了。
「苏靖，别在雨霏面前掉眼泪。」小宛递给我一张面纸。
沈彦恺拿出便当。「吃饭吧。」
我没有心情地随便扒着饭。沈彦恺夹着鸡腿，说，「雨霏，你会饿吗?是你最爱吃的鸡腿……想吃的话……就要赶快起床……」
小宛也递了张面纸给他。
「小宛快吃，吃饱我送你回家。」
「其实我可以留下来啊，跟uncle说一声就ok了，他不会反对的。」
「小宛，你也需要休息，白天你可以帮忙，我们都很感激了。」
她妥协。「帮得上忙我很开心。」
小鱼买饮料回来了。她自己买了碗面和一瓶绿茶。
「你晚上会留下吗?」小宛问她。
「我等等会先回去，怎麽了?」
「我只是在想，要不要一起走?这样他们两个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小鱼笑笑，「你很会替人着想。我有车，等等一起走吧。」
「真的吗?谢谢你。」
吃饱饭，我们就催促两个女生早点回家了。
「苏靖，你这样上班还行吗?」沈彦恺问我。
我疲惫地撑起笑容，「你也一样不是吗?没关系啦。」
「要不要请个看护?」
我摇头，「你不也说了，雨霏醒来，看见陌生人会害怕的。」
「如果她不醒……」
没等他说完，我就阻止了他，「别那样想。」
「你先睡一下吧，我要走的时候再叫你。趁我在，你可以睡沉一点。」
我把咖啡冰起来，躺上陪伴床。「让我睡一个小时就够了。」
「别累垮自己，雨霏很需要你。」
阖眼之前，我对他说，「给小鱼一个家吧。」
「我会的，只是，过一阵子吧，雨霏这样子我没办法……」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照顾她，别因此失去难得的幸福。你没办法给雨霏一个家，不要连小鱼都辜负了。」
「我知道。」他的眼眶蓄满了泪。
雨霏，看见了吗?沈彦恺把你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好多好多人都爱着你，都在等着你好起来哦。
拜托，如果一定需要奇蹟雨霏才能醒来，那就给我们一个奇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