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夫人,您别急,稍等……」亮微蹙起俊秀的眉,站在玄关,手持听筒:「请慢慢说。」
手中传来不安的频率,不难想像电话那头中年妇女焦躁不安、手足无措的模样……
五月上旬,鲤鱼旗在每户家有男孩的房顶昭展……微风,缓缓渐渐。
日本棋院年复一年,进行着惯例赛事,越智康介九段很意外地被踢出名人循环圈,这使得日前听到他在现任名人面前大放阙词的和谷九段爆笑了好些日子;循环圈赛事尚未结束,目前看好的除了一向让人头疼的社清春,老一辈的座间最近状态也相当好。
「已经两天了?」亮微感不妙:「不……他没有在我们这里……是,嗯……」议员的儿子失踪是大事,不到紧要关头不敢报警也是人之常情:「藤原老师应该正在授课,所以未开机……是,我正要出门去跟他会合。」藤原老师?嗯……
「是,当然……我们会留意。」微微思量,最後确认:「他出门前是说『要去找光老师』吗?」但我跟光几乎形影不离,应该没这回事,仁志该不会出事……
礼貌性地安慰小池夫人几句,挂断通话,原本打算搭电车到学校,却因为一通电话改变主意……马上拿起柜子上的车钥匙,决定尽早去接光下课。
现阶段最重要的是尽快与光会合,找到仁志,虽然在首都圈内开车未必比电车快,但若要找人,机动性高也很重要。
下课钟声回荡在校园内,初夏,欢声笑语在长廊上流动……
「也不能说不对,好像缺了点什麽……」被学生群追上的光站在走廊上,看着眼前一叠申论题的解答……答案都大同小异嘛……卷起眉毛,斟酌语气给予学生们建议:「你们再回去想想,多看几部电影,多读些课外书……不急着给我答案。」没点新鲜的念头吗……
「……这……我们……有多少时间?」学生很害怕被当。
「下周还有西洋艺术史的考试……」越说越小声……
光笑笑:「那错开好了,我给你们三周,放心吧,这种课题很重要……有时候,别小看考卷上的题目,除了要准备考研究所的同学外,其实出社会後若还在圈子内,也很实用。」瞥眼看到自家保镳从不远处的造景庭园转了过来……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先这样吧,这期间想通了可以先交到我办公室给阿福学长……有人来接我了。」
言罢,留了个背影给少年少女,朝身後摆手道别的背影,潇洒倜傥。
「还好老师好说话……呼……」
「要不然这学期我们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可总感觉他不大在乎我们……」
「想太多了吧,我只觉得他跟他的保镳兼棋士朋友,每次站在一起都超有型的!!」
没多理会身後的言语,自从见到亮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很明显能感受到一种不同於以往的氛围……多半是有什麽特别的事情。
「怎麽了吗?」快速上前,关心。
直接:「小池夫人来电,仁志两天没回家了,出门前没有异样,但是整整两天完全没连系。」一边期待着,希望光能知道些什麽……尽管明白希望渺茫。
光蹙眉,颇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这麽不分轻重的个性。」
「……果然,」亮觉得有些麻烦了:「恐怕得快点找到仁志,小池家目前还不敢报警,但是小池夫人说,仁志出门前说过要来找你。」
「……」
言下之意,万一仁志有个三长两短,光被警方约谈问话是少不了的……
虽然亮的想法光也明白,不过现下自然没心思去关心这些,还是先找到心爱的弟子要紧。
唯一的弟子,唯一对他……亲口确确实实解释过『我们秀策一派』脉络的人。
也是亲手,从手中接过摺扇的人。
车内,亮没有发动引擎,两人都不是漫无目的便开始寻找的冲动个性,光翻着手机短信,并没有看到仁志的留言,回顾近期短信及日常言行也不认为有任何可疑之处……两人坐在汽车前座,表面平静,各自都是心思转得飞快……
手肘靠着车窗,亮用纤长的手指揉揉太阳穴:「出门前小池夫人来电,是管家看着仁志出门的,据夫人转述,出门前仁志确实是说要找『藤原老师』,电话中还能听见管家站在一旁确认的声音。」既然无法走下一步,就先整理原点……不过,问题出在『藤原老师』吧。
光愣住:「『藤原老师』?」不是吧……
偏头看向身边的人:「为了怕有失,我重新确认了一次,这是仁志的原话没错。」果然这是关键吗……虽然事情有轻重缓急,但还真不想承认。
车内一阵静默,亮明显感觉到光好像意识到什麽……
可基於私心,有那麽一点点……不太想采信光内心的想法。
「本妙寺?」这是亮,跟自己的私心妥协後,对身边的人投以意有所指的眼神。
微愣,对着亮眨眨眼,随後……微笑:「既然都知道了就走吧。」
而当汽车引擎发动的那一瞬,光像是又意识到了什麽,喃喃自语在安静的房车内听得分明:「……可是过程不大一样,很不一样……嗯嗯……可是仁志没道理连这都不连系……」
打了方向灯,确认後方没有来车,流畅地将车身驶上公路……单就光喃喃自语的最後一句回应:「我就是担心这个,虽然听得出来仁志最远顶多是去了因岛,但……以他的性格,没有跟家人交代清楚,很不正常。」
光听着,没接话……
这些年两人早有了相当程度的默契,遇事,心中所想的处理方案九成相似。
所谓『藤原老师』应该是指佐为老师,两人都心知肚明,毕竟仁志从来都只称呼『光老师』。
至於亮立刻联想到因岛,光也没意外……当年本庙寺那个藤原佐为碑还是亮大力争取才通过坂卷先生那一关的,况且透过流光,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也都差不多知道了……才是。
不过……亮为何不一见面便告知『藤原老师』的关键?
感觉的出来,亮现在的心境很微妙,基於私心他很想问吧?一方面翡翠的眼睛应该不会透露太完整的讯息,一方面想听我亲口说出来……也是,既然料想到仁志已经知道了全部,这个占有慾旺盛的家伙怎麽可能容忍我跟仁志之间有他不清楚的秘密……
「光,安全带。」一开始想事情,专注力就很惊人……连这也疏忽了。
似乎在评估些什麽,手无意识地将安全带系上:「亮……不对,」先考虑仁志的安危要紧。
「嗯?」毕竟是光的弟子,应该比我了解仁志吧……都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
不是很确定的语气:「应该……先到叶濑中学,仁志的母校。」
「……」没有过问光为何有此念头,马上腾出一只手,往副驾驶座後方的椅袋掏……随後将摸到的刊物放到光的膝盖上:「带路。」也只能先找到仁志再说了……
一边翻阅那本突然出现的《全国各大城市街道图》,一边偷眼观察亮的神色,装无辜地噘起嘴碎碎念:「……我藤原光越来越多功能了,除了日常超强记忆容量日记本、出国内建翻译机功能之外,开车居然还能当卫星导航……」
一句话,一抹笑意便漫上亮的嘴角,内心无谓的幼稚不满暂时退散:「都说些什麽呢……居然连导航系统都搬出来了。」光想安慰我吧,真是……
傍晚时分,进入中学校区的香槟绿轿车缓缓沿着人行道边缘移动。
一群像是棒球队队员的少年,喘着气,队伍整齐地从车窗外跑过,一边喊着青春热血的口号。
典型的日落前,中学附近该有的光景……
「找个位置停车吧……校园里面好像可以停。」光指指,篱笆里面有停车位。
「光,跟校警解释一下吧。」放下车窗。
一阵解说过後终於被校警伯伯放行,中年人热心地指挥亮停到指定好的停车位,其後,还大概介绍了叶濑中学围棋社的历史……似乎准备带两人参观一番,当然,也有可能是顺便监视,毕竟是两个外来者进入校园。
「你是说小池那孩子?」警卫伯伯似乎有印象。
光点头,不管是监视还是热情招呼,至少乐得有人领路:「因为他母亲打电话过来,我有些担心……您记得这位毕业生?」
中年人点点头,脚步领路到一栋校园建筑物侧边:「哎!毕竟是议员的儿子,像我们这种平常的公立学校,这样背景的孩子可不多见,我还记得……喔喔……他有一次搭家里的黑头轿车来学校时,被众多同学盯着瞧的那个窘样……哈哈!是很可爱的孩子,应该是天性不招摇吧……嗯??你说他失踪了?」
「嗯……以他低调的性格来说,虽然目前还不到失踪的程度……但一直没联络的话很不妙,我是他的指导老师,总觉得……嗯?」光歪头,看着建筑物里面的陈设:「这里看起来好奇怪……」
在身边一直保持静默的亮适时地解释:「这是一般中学的理科教室。」光没有受过『正常』日系教育,没见过也很正常。
「理科教室?」做实验那种?
喔……这麽说来有听仁志提过,一开始人数凑不齐,的确有过一段资源匮乏的日子。
校警伯伯看着眼前的理科教室,像是回忆起一段美好的过往:「哈哈,那段日子很热血啊!几个小子就这样一古脑儿往围棋的世界里面钻,我也赞助了一个家里放着没人用的棋盘……嗯嗯,我想想……除了小池……对了对了,我记得前天有看到当初跟他一起在围棋社的夏目……嗯?是姓夏目吗……个头高高的……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我下班时是有看到没错……」都这麽久的事情了,应该是姓夏目没错吧……
同时嗅到线索的氛围,亮光两人对视一眼……
当着校警的面,光一个翻身由窗子进入理科教室,对几张附带水龙头的桌子投以注目礼。
未果。完全没有半点堪称线索的痕迹。
再度翻身跨出窗子,还细心地将窗子带上……对校园的其他地方不感兴趣,於是在远处传来的棒球打击练习声中谢过了校警先生,与亮回到车上……
此时,挡风玻璃折射出夕阳辉煌灿烂的金光……仁志失踪的时间又变长了。
车子缓缓行出校门後,亮在静默中开口:「如果光对於仁志的行动路线所料不差,可以假设,仁志在回母校时偶然遇上夏目,也可能是事先约好。」
闻言,光怔了一下,随後微笑着侧过脸,静静地望着身边的人。
直视着前方道路:「如果假设成立,加上仁志的性格推断,他原本并没有打算晚归,顶多是在本庙寺停留一阵,所以应该是夏目改变了他的行动……这样说起来,他们事先约好的可能性就降低了,不过也得在确保不是仁志这一方出事的情况下。」快到晚上了,确实有些不妙了。
「……」亮……
「总之先到本庙寺一趟,很明显,至少仁志本人应该是受了光的影响,想在五月初回顾一次自己的围棋学习之路,」在红灯前缓缓停下轿车,思索的语气:「但不论是否因为夏目关系,总之有事情绊住他了……令人比较担心的是,这绊住他的事情有很高的可能是……」话还没说完,便被身边的光打断。
「亮,」伸手,掌心覆上亮的手背,诚恳,温暖。
「嗯?」
「谢谢。」我现在才知道……
不解的眼神在发觉绿灯亮起後直视回眼前路况,柔声:「怎麽了?」怎麽突然好像委委屈屈的……
微微一笑,轻摇头:「嗯……没什麽,只是再次发现自己真的很幸福。」
见到那神情,虽然心知光有些话没有老实说出口,但也不戳破:「……都在想些什麽呢,」爱怜的语气:「讲课累了吧?趁在车上好好休息一下。」
「嗯。」依旧望着身边的侧影……舍不得眨眼。
我现在才知道……
过去的那些岁月中,在每次我钻牛角尖的时候、在彼此间的想法横亘着鸿沟的时候、在我逃离亮身边的时候……甚至在我的行为让亮伤心的时候……亮是用怎样的坚定意志找到答案、步步为营,抽丝剥茧,懊恼伤神,只求让我们的关系长久。
真的很谢谢你,原来我辜负你这麽多……直到现在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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