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求匆匆赶来,稍早前他才受师父一顿责骂,小觑殭屍与生俱来的本能,狂性不是轻易就能扑杀或遏止,未料话言犹在耳,复生就传来恶讯。扑绝马小玲的殭屍狂性才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又回到了原点,何有求自觉责任在己,是他无能,才让马小玲又狂性大出,无论如何,这次他都得彻底消除马小玲的殭屍本能才行。
与复生奔进房中,何有求不禁一愣,眼下哪有马小玲的人影。却见况天佑失神坐在地上,何有求大急,不顾失仪,扯着况天佑的衣襟就问:「小玲呢?」
「她走了......」
何有求诧道:「你放她走?」
况天佑一张脸写满了自责与愧欠:「我没办法不让她走,她是这麽执意,我根本不忍心阻拦她。」
何有求气急败坏:「你怎麽可以让她走,你知道她狂性大发,会对人间造成多大伤害吗?我不过只要求你能留住她而已,接下来的事都好办,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化清她的狂性,就算不行也要关住她。现在她走了,我们要如何找到一个失控的殭屍天师!」
「有求,小玲不是失控,她真的是逼不得已。」况天佑一喉咙里满满的酸苦,「她若是失控,别说你向我讨人,我自己也会亲手把小玲交给你,让你再去掉她的狂性。可是这次不行,她会这麽失常,全是因为她怀孕了。」
何有求极是诧异:「她怀了魔星?」
况天佑厉色反驳:「他不是魔星,他是我的孩子。」
「天佑,现在不是争论那孩子是不是魔星,该担心的是小玲。魔星必须要伴随鲜血与罪孽出世,这会让小玲对人间大开杀戒,直到完全供给魔星足够的鲜血为止,你能想像会造成多少无辜之人惨死吗?他们何辜,只为了让你的孩子出世?我知道你因为孩子而心软,但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不论能不能留下孩子,至少先阻止小玲造孽,尔後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复生也劝:「大哥,师父说得没错,我们都知道这人血只要沾上一口,就绝非当初那般容易扑绝压制,更别提孩子。」
「小玲与孩子会一辈子深受嗜血所苦,你就忍心?不要犹豫了,我们先找着小玲要紧。」何有求也道。
「好,必须要阻止小玲。」权衡轻重,况天佑站了起来,「那我们要如何找起?」
何有求思索道:「小玲现在腹中有你的骨肉,我便容易以你血亲之利找到人,我得尽快做法。」
况天佑忙道:「有求,找到小玲後,孩子能留下来吗?他总是我的孩子,小玲也视他如命,我们夫妻俩的殭屍身分原想这辈子是再不可能会有孩子,但老天爷可怜我们,让我们再有亲人,我真的不想失去他。」
何有求面有难色,踌躇半晌,终道:「我现在无法保证,但你相信我,只要确定他对人间并无威胁,我一定会尽全力保住这个孩子。」
罗宇苍见况天佑三人匆匆下楼,神色慌张,不由得奇怪,他想起马小玲不久前夺门而出,那副模样就像遭人追杀一样,跑得说有多心急就有多心急,忍不住拦下殿後的复生就问:「复生,你们今晚到底发生什麽事?」
「说来话长,总之就是出了点事。」复生心焦,眼见师父与大哥都已跑了出去,匆匆又道:「对了,罗哥,你赶紧回家吧,这里待会不太适合你在。」
「可是我东西还没收拾好......」没等罗宇苍说完话,复生又连忙打断,说话之际早已奔到门边,「明早再收,反正今晚别在酒吧,我有急事,不多说了。」
复生再不理会罗宇苍的疑问,怕一拖晚就失去师父与大哥的脚步,门一开,快步跟了上去。未料复生才出门,就见到何有求与况天佑急急忙忙上了车,呼啸一声驶离,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复生愣了愣,忍不住气结,想自己才初入师门,一丁点道法都不会,没有师父引路,他也只像无头苍蝇,根本不可能寻得了马小玲,只得无可奈何返回酒吧等候。
听闻门铃响,罗宇苍从酒吧底下探出头来,见是复生返回,站起身来道:「你不是有急事......」
复生懒懒道:「别提了,被人抛下啦。」
罗宇苍仍不减好奇:「到底出了什麽事?稍早前老板娘才匆匆跑了出去,随後就换你们,你们在忙什麽?」
「这不好说,反正你先别收拾了,先回家去吧。」
罗宇苍笑了笑:「可是老板没这样吩咐我,我手边的事不忙完,对老板不好交代。」
复生看了罗宇苍一眼,耸耸肩,倒也不接话。只听门边风铃又再度响了起来,复生连忙起身迎前,只道是况天佑二人又返回酒吧,没想到却是月甄。月甄一张脸慌慌张张,匆匆扫过酒吧一眼,又愕又疑:「怎麽不开灯,没有营业吗?」
「出了点状况。月甄姐,你怎麽过来了?」
月甄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匆道:「复生,刚才我接到警察的电话,说是天逸堂好像出了麻烦,我打给师父也没人接,我不敢一个人过去,你快陪我去瞧瞧。」
「不会是嫂子吧?」复生大惊,想马小玲狂性大发,该不是找上师门想一出当日被师父攻击的怒气,「我们快过去!」
月甄二话不说率先跑了出去,正当复生尾随而後,罗宇苍却突如其来抓住复生的手,忙道:「复生,现在天逸堂没半个人在,你是不是该先打给何先生确定一下,就这麽过去可不太好。」
「罗哥,月甄姐不会说谎的,我怕是嫂子找上天逸堂了。就算不是嫂子,也怕是小偷强盗啊,月甄姐难免会害怕,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去瞧瞧情况。总之如果我师父返回这里,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尽快让他跟我联系。」复生甩开罗宇苍的手,说完嘱咐就匆忙离开。
*
马小玲跑了几条街,见况天佑没从身後追来,才停下脚步,倚着一旁的大树喘息,不安缓缓卸下。只是心头那股急促又逐渐强烈,腹中的饥饿感让她感觉就像几百年没进食过,双手痒得只想抓烂眼前这棵树。顿时只觉脑中声响不断,让马小玲陡然间茫然失了神,不由得喃喃自语,「别急,你再忍忍,妈妈很快就会为你找到人......」
马小玲呼啸一声离去,却是夜深,路上几无半个行人,此处又甚偏僻,不是川流不息的闹区,转着心思又想,这麽堂而皇之闯入别人家中,只怕此事骤然曝光,不好遮掩。她一路瞧着找着,只想寻寻有无落单的流浪汉,这些人无家可归,纵是枉死路边,警方查无所获定容易敷衍结案,殭屍吸血一事定可掩盖。
好不容易,前方路口转出一名妇人,一手拎着满袋东西,正匆忙赶路。马小玲偷偷尾随,颇为犹豫,跟了那妇人几条街,始终没敢出手。陡然间,马小玲腹中微微闹疼,那股饥饿就像刀刃一下下刮着她的肉,心想她是这般难受,孩子的苦肯定胜她百倍,终於主意打定,马小玲如电般奔了过去,一只手当即掐住那妇人的後颈。
这股疾势让妇人不由得往前滑了几丈,早吓得手中的东西全数掉了散在地上,脚一软,抱胸蹲了下来,惊慌失措喊道:「别......别杀我,我还有孩子呢,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
马小玲一愕,手早已放下了,往前踏步一瞧,那妇人怀中果真抱着个熟睡的幼子,霎时不知该说什麽。那妇人壮胆抬头一瞧,也是诧异,却仍忍不住慌颤,口齿打结道:「你……你要做什麽?」
马小玲定定神,连忙道:「你误会了,我是见你掉了些东西出来,正替你拿来,却不小心脚滑,才撞倒了你。真不好意思,你有没有受伤,还能站吗?」
「原来如此,我没事......没事。」那妇人匆匆一笑,赶忙站起,回头拾起一件件物品。她见马小玲脸色苍白得诡异,依旧害怕,纵使遗漏不少东西未拣,也不敢再多待,连忙离开。
待那妇人远离,马小玲颇是懊恼,也才知悉原来要狠心吸一个人的血是这般不容易,那可是要抹灭自己的良心才能犯下的罪孽,不由得有点想打退堂鼓。只是饥饿感总是无法消去,马小玲两头为难,想着自己的孩子,想着自小就背负的家族使命,顿时感到无所适从,忍不住低声哭道:「孩子,妈妈真的下不了手,你一定要吸血吗?你就不能给妈妈一个让你填饱肚子的办法吗?只要你肯试试,就别再让妈妈这麽饿了行不行?」
马小玲此刻天人交战,这麽哭了一阵,终於抹乾眼泪,喃喃道:「好,既然没有鲜血你就没法出世,妈妈这次一定会替你找到人。」说毕,眨眼间早已远离。
只是转了这麽多条街,马小玲意外地寻不到半个人,像猎物嗅到危机般,诡异地藏匿无踪。突然间,马小玲眼前一亮,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头正拄着柺杖缓缓走在前方。马小玲大喜,想这老人风烛残年,活了大半辈子也该够了,拿他来喂饱孩子总是聊胜於无,顿时如箭般扑了过去。
未料马小玲双手扑了个空,眼前哪还有什麽老人,不禁狐疑,四顾瞧了瞧,果是没半个人影,不由得苦笑,想来定是自己饿得眼前生幻。正当马小玲转身离去之际,那老人赫然又在眼前,迳自缓缓前行。马小玲想也未想,只知机不可失,又如鹰扑狡兔,再次扑向老人。马小玲一到老人位置,四周仍只余自己,一双手抓得着的只有空气。
两回扑空,马小玲已知诡异,她厉目扫过眼前,怒道:「不管你是什麽人,给我滚出来!」
「好,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禁玩,是该见见面了。」
那声响从背後传来,马小玲连忙转身,果是那名拄着柺杖的老人。那老人与马小玲相隔甚远,出声之际却似在耳畔,教马小玲不由得暗暗警戒。她打量几眼,这老人的确眼生,但有能力躲过她扑杀,料来不是个寻常之辈,隔空喊道:「刚才就是你在装神弄鬼?」
那老人叹了几口气:「我老罗,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你,不过还好来得及,及时把你关在我结界之中。孙侄女,别作孽了,今晚你不可能找到人的,还是跟我回家吧。」
「孙侄女?」马小玲大为怀疑,这老人为何莫名与她套近,「我又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