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礙|愛 — 09|開場

正文 礙|愛 — 09|開場

我对转学生没有兴趣,但班上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似乎都对他充满了好奇心。

对他总是翘课感到疑惑、对他身上不时出现大大小小的伤痕觉得好奇。

对他们来说,韩力均是一个散发着神秘感让人猜不透的转学生,但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个成天翘课和人打架的混混。

那个时候的我,认真读书一步一步累积能力就是所有生活的重心,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一个和我完全不相干的人。

很快地,第一次段考来临,也连带揭开所有一切的序幕。

和往常一样的段考,我也如往常一样的准备,却出现和往常截然不同的结果。

我怎麽样都想不到的结果。

第一名,不是我。

「万年第一的任引洁这次竟然跌落第二」的消息马上沸沸扬扬的传遍整个校园,引来大家激烈的讨论,成为每个人茶余饭後的话题。最让人震惊也让我最无法接受的并非我不是第一名这件事,而是干掉我的竟然是那个最常缺课的人,韩力均。

我简直无法相信我竟然会败给一个我完全没放在眼里,而且整天翘课干架的混混。

而面对大家的问题甚至是崇拜他却总是无动於衷,只是用带着不明情绪的眼神不时看向我。我知道那是什麽意思,无声的羞辱。

那大概是在妈妈死後我遇见的第二个挫折感,不,那已经不能算是挫折感了,是耻辱。

之後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更加奋发努力,在下一次的段考洗刷这个耻辱。那段时间我拒绝所有朋友的邀约,每天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没读到深夜绝对不阖眼,偶尔听见那些认为我依靠家势的人在我经过时刻意在我背後说:「看来黑道女儿也没多了不起嘛!」的时候,我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还很感谢他们,感谢他们时时刻刻提醒我我的失败。

失败一次或许还能说是大意,但如果再失败第二次那就是自己没能力。

时间从来不会为任何人等待。第二次段考很快就来了,第一天我拿出所有努力的成果全力应战,顺利的结束考试。放学後我快速的回到家准备第二天的科目,钥匙一转开家门,就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是我那久未谋面的爸爸。

从淑玉阿姨开始接管我的所有事情、照顾我後,他又变回以前那样,久久才回家一次,不过这样反而好,因为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他没有看我,但冷峻的声音传到我耳里:「过来!」

我不情愿的挪动脚步走过去,见他丢了一张纸在桌上,说:「这是什麽?」

他丢在桌上的那张纸是我第一次段考的成绩单,爸为了要知道我每次考试的成绩,把寄发成绩单的地址填上他的公司地址,因此他即使不在家也能掌握我的所有成绩。

我当然知道他问的不是那张纸是什麽,而是上面写的是怎麽回事。成绩单的顶端写的是我的名字,而最下面写着刺眼的六个字。

校排名:第二名

我不发一语的看着成绩单,爸再度开口:「我说过我任厉的女儿绝对要比别人优秀,你把我的话当成什麽?你最好现在解释清楚这是怎麽回事!」他又指了指那六个字。

又盯着成绩单沉默了良久,半晌,我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问:「要解释什麽?」

对现在这个状况我觉得可笑,爸爸看见许久没见面的女儿,见面第一句话不是问「吃饱了没」,也不是问「最近过得如何」,而是劈头就问:「为什麽没考第一名?」

听见我的问句,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你现在是连我的话都听不懂了吗?」

「没什麽好解释的,反正你都已经抛弃我和妈了,我考得如何应该跟你无关了吧。」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麽?再怎麽说我也是你爸!」他越来越愤怒,声音也越来越大。

冷笑一声,我说:「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爸,而且是一个不负责任、抛妻弃女、有名无实的爸爸!」

「你!」他举起手,我以为他要赏我一巴掌,但他却是拽着我的手往外走,「你出来!」他把我拖到大门口,使力让我跪下,丢了一句:「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反省,想想自己到底在说什麽,晚饭前不准进来!」接下来我听见用力关门的声音。

膝盖和刚才被爸用力握住的手隐隐泛疼,从他拽着我出来到叫我跪下,这过程我始终紧咬着唇,抑制我的泪从眼眶夺出,我对自己说,哭了,就代表我输了。

突然我听见类似脚踢到石子的声音,我转头,没想到看见韩力均倚着对面房子的围墙,身上还挂着书包,目光锁定我,看起来是正在回家的路上。

他站直身体开始移动,在经过我旁边时,我听见他说:「黑道女儿还真辛苦。」然後就走了。

现在如此狼狈的模样居然被我最讨厌的人看见,任引洁,你不仅可笑,还很可悲!

乌云不知从何时飘来,半盖住在地平线徘徊的夕阳,浅黄的光亮从云缝中透出,晕出不和谐的色彩。

一滴水滑过我脸颊,我以为是我哭了,但一滴、两滴,落在我脸上、肩上,最後冲湿了整条街道。

下雨了。

豆打的雨点打在我身上,没多久我就全湿了,早已麻痹的双脚使我动弹不得,不知道到底跪了多久、淋了多久的雨,我没有力气去计算。

终究,我眼里的雨还是落了下来,泪和雨融在一起,一同在我脸上流动,唯一不同的是,泪是温热的,雨水是冰冷的。

忽然,雨水停止打在我身上,我伸出手,没有任何水落入我的掌心。雨停了吗?

抬头我却看见一把伞,和撑着那把伞的韩力均。

他又来干嘛?看我狼狈的模样?还是来嘲笑我?

「刚才被你看到还不够,现在还要回来嘲笑我吗?」虽然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幸好有雨水让人无法看出我在哭。

「不是。伞拿着。雨下成这样你还要继续跪?」

我拍掉他的伞,「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他的一字一句在我耳里听起来都像嘲讽。

弯腰捡起伞,他的声音融在雨声中,却格外清晰:「你要说我虚伪也好,假好心也罢,随便你怎麽说,总之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然後又把伞重新撑在我头上。

我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赶他走了。

於是韩力均静静的陪我度过那场煎熬的雨,直到最後一滴雨落完他才离开。

☩那是我们故事的开场,伴奏是哗啦的雨声,开场白是我们在雨中的沉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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