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長相思 — 一、傷重

正文 長相思 — 一、傷重

叩叩。

侍者捧着餐点站在门外,久久未听见回应声,只好再敲一次门,「楼主,小人送午膳。」

这回门内隐约传出一些动静,侍者在听见里头悠悠淡淡地说了一句「进来吧」,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小人叨扰了。」

房内是书房加上卧房的格局设置,中间用了一道巨大的屏风隔挡,黑底上头绣有金丝银线交错而成的百鸟朝凤图,低调却不失华美。外边的书房摆放了一张真木桌,左右各两张客椅,椅间隔着小茶几,地上铺着一张雪白狐狸皮毛制成的地毯,摆设看似简单朴素,但样样显现不斐价值。

侍者绕过屏风,看见主人倚在窗边,身影遮去大半的光线,房内因此有些昏暗不明。侍者低垂着头,静静摆放着餐点,房内除了徐徐的风声,只剩下杯盘碰撞的清脆响声。

窗边的男子只着单薄的素色单衣,肩上随性披着一件红色的外挂,用红带紮起的乌丝顺着肩膀的线条垂於胸前。衬着黑发的是一身白晳但不至病态的肌肤,形状漂亮饱满的下颔再往上是线条冷硬的薄唇,但微勾的唇角稍稍减轻其难以亲近的气质。尖挺的鼻,不浓密却纤长的睫毛,半掩的眼帘下是一双深邃如春潭般的眸子,冰冷地刺骨寒心。

沐浴於阳光中,拥有世间难见美貌的男子,就这麽静立着。他的右手轻放在窗台上,两只雀鸟叽叽喳喳的啄着他掌中的米粒。

侍者似乎是不敢打扰这样美好的景致,又似是畏惧主人天生散发的威严气势,熟练地将午膳摆置好後,轻巧缓慢地移动脚步,来到男子的背後。

「楼主,午膳已备妥,请您用膳。」

男子没有回应,掌中的米粒所剩不多,看来他是打算等鸟儿吃饱後再用餐。

微风吹动红色外挂的袖摆,两只鸟儿不等食物吃尽,便迳自展翅。啪哒声彷佛是引点,红衣扬起,白色身影迅如闪电,原本如画般不动如山的男子瞬间出手,手掌中的米粒尽出,击向身後意图不善的偷袭者。

袭击之人灵巧的闪躲,一个翻跃与男子拉远距离,形成对峙。

等到红色的衣摆再度落下,已经整齐地穿於男子身上。如火焰般耀眼的颜色,配上他一身清冷的气质,竟是出奇的合适且夺目。

优雅地将胸前的发尾甩至背後,深不可测的黑眸瞥向侍者装扮的偷袭者,男子的薄唇轻启:「扰人的虫子。」

刀光剑影,一触即发。

※※

凤阳谷,传言其居民由神女亲授灵丹妙药,并指点治术神方,因此谷中之人得以妙手回春,更言有起死回生之奇能。有心人士执意寻找此地,企图夺取长生不老的药方,却不得其门而入,下场往往凄惨无比,死无葬生之地;无人知道凤阳谷的确切位置,也没有人能精确地描述谷中之人的长相。

经过百世流替,外界无法知晓凤阳谷居民究竟是否真如传言所说长生不死,甚至说已登仙人之位,只听闻唯有上天择选之人才幸能成为传世子弟。

近百年来,鲜少触及凡间俗事的凤阳谷,渐渐地踏入世间,但不知是遗世独立之人皆怪癖成性、不近人情,抑或者祖训严厉,坚持医术不外见等因素,凤阳谷出手救人的次数少之又少,甚至遍寻不着他们的踪迹。

凤阳谷弟子有一显着特徵,即是他们不以真面目示人,皆以面具遮掩其面貌,因此外人难以区分个别身份,後则以「医仙」通称之。

然而就在八年前,向来以桀骜难处闻名的凤阳谷弟子,竟有一名戴着银色朴素面具的「医仙」,主动现世,穿梭於各个疾苦的乡镇灾区为百姓诊治,虽非有求必应,但其积极的程度也让民间雀跃不已。

尽管这位难能可贵的医仙已经融入世间,仍然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面貌或年龄,也难以掌握他飘忽不定的行踪,只知道他是一名男子,戴着银色面具、喜爱穿一身黑衣的男子。

天色渐晚,昏暗的森林小径上已无人烟,只剩单调的马蹄声和车轮转动的吱哑声回绕於幽静的林中,其中夹杂着虫鸣和鸟叫。

倏地,属於马车的声音停止了。

一辆灰黄色外罩的简陋马车显兀地停在森林里主要的道路旁,戴着乌纱帽的车夫放下马鞭,掀起帘幕弯身进入车厢,过了一会儿,一只手臂探出来,将一个已被燻黑发黄的香炉搁在外头。

白烟自炉中袅袅上升,似乎是作驱虫之用,距离马车半径三尺内,竟然半只虫子也不见。夜色来临,月光晕黄很是明亮,车厢内原本有些翻动的声响,这个时候也全然静下,整座林子连虫鸣都变得淡弱,阒然寂静。

自车夫进入车内休憩已过两个时辰,距离马车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上头,传出沙沙的动静,不同於风吹过的声音,茂密的树叶间似乎有什麽东西在蠢蠢欲动。

碰!一个黑影从树上重重坠落於地。

没多久,车厢的帘子掀开,一名穿着玄衣,身材颀长挺拔的男子步下马车,脸上的面具闪着银光,他踩着悠哉的步伐,缓缓地靠近掉落在树下的物体。

藉着月光细看,不明的掉落物原来是个男人,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面罩,身上有几处刀伤,血染胸襟。可能是名刺客,可能是通缉要犯,也或许是行窃不利的宵小之徒遭人追杀,总而言之,这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两个时辰,看来底子不错。」

戴着银色的面具,又是一深黑色衣裳,人称医仙的男子弯下身,动手揭开面罩,他看着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只有一双剑眉增添了些许阳刚气概,毫无血色的唇显示这来路不明的家伙状况并不理想。

似乎在估量着救与不救,医仙沈思片刻,从怀里掏出药罐,取出一颗药丸往地上家伙的嘴里强塞,再将人缓缓托起,放入马车。

医仙收起香炉,重新戴上乌纱帽,扬起马鞭,於夜里再次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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