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指尖抹去她的泪珠。当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发热的脸庞时,她心里传来阵阵刺痛,因她心知肚明即使他待她再亲厚,他们都只能有这种暧昧神秘的交集。二人不会说出任何实在的感情,而她更是无能为力,她早已丧失爱人的能力。
当她明了这一点後,开始逐渐恢复理智。她轻轻推开夜,定神地望住他,她冀望他说出一句令她心死的话。此话愈狠心愈好,若然狠得使她心如刀割,她会送给他带有感激的目光。
夜看明一切,但他实在办不到。他怎能伤害一个自己在意的人?很久以前他试过,所以他没办法再干一次。他只是想保护柔弱的她,那管他对雪棠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雪棠为什麽要女扮男装,更不知道她亲眼目睹母亲车祸,亦不知道她在家中低贱如下人;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可以了解她多一点。
「为什麽?」他再问一次。
雪棠紧紧地抿着唇,再次低下头。这次夜决定垂头寻找她的目光,即使她再刻意回避,他都好像有方法捕捉刹那交流。
最後雪棠投降了,她知道终究没法对跟前人隐瞒。
「要继承家业,我别无他选。」说起来,她很想埋进他的怀抱痛哭一场,但她却呆若木鸡地站住。她的肩膀承担着几人份量的忧郁,然而看起来就如普通少女般。
以为他会取笑这个老土的原因,谁知他竟然轻柔地抚过她嫣红的脸颊,哀伤忽然经由他的手而被分担。
「很辛苦吗?」他在她敏感的耳边轻轻呢喃。
感觉到身体一阵酥软,她不由自主地把脸凑向他,一双骨碌碌的眼睛向他求情,她不想再说下去。因为一直以来她的确很痛苦,但为了家族、父亲和妹妹,她愿意独自承受一切。可是,当面具被掀开,所有事情都会改变,她会因此变得贪恋,恋上眼前的倚靠。
夜把她环抱入怀,一手紧紧贴在她的腰间,另一手把她的头按在怀里。他允许她甚麽也不用说,只需要把长久以来的冤屈都宣泄出来就足够。
因为他的谅解,鼻头蓦地酸起来,泪水再次涌出眼框。她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拥抱似乎属於她的温柔。明明知道他们没有发展可能,偏偏却试图触碰禁域,最後只会遍体鳞伤。
只是,傲雪棠也不过是人而已。
夜把她的假发拿走,传入他的鼻子是真正代表她的发香。这阵淡而清的香气,幽香却不浓烈,若果稍微不注意就不会发现。他觉得这股香味跟雪棠简直如出一彻,雪棠本来就是稍不留意便不会发现她存在的女生,存在感比任何人都低得多。
「雪棠,我想保护你,以後都保护你────」那怕他们相识尚浅,他就是不要再错过认为重要的人。或者应说是,他从傲雪棠身上找到熟悉的感觉,他甚至相信自己跟她是命中注定,纵然今天没有相遇相爱,他们将来总会有相逢的一刻。
然而她却心头一震,「保护」?从来没有人想过保护她,母亲、父亲和妹妹也没有,眼前的这个男生竟说要保护她吗?笑话!她不需要别人去保护,对,怎可被他看穿软弱的自己?他们不过是同学而已,他凭甚麽?
「不……」雪棠从他的怀抱中抬起头,虽然仍是泪眼汪汪,但气氛已截然不同。「我们只是同学。」
「你不相信我吗?」夜满脸紧张地问。
雪棠摇摇头,只是扬起一抹苦笑。
「那为什麽?」
「我……」雪棠深深吸了口气,安定心神後再说:「没有爱人的能力,连自爱也不能的我,怎可希罕你的呵护?」
夜因为她的话而红了眼眶,他没想过有人会连自爱的力量也没有。
「希望你不要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夜不顾一切地握住她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後,露出灿烂的微笑。「我选定你,你就没法逃出去。」
========================================
因为他,傲雪棠改变初衷,继续演好秘密情人的角色。当然,这也是为了雨悠。她很害怕雨悠会为了她的辞演而生她的气,更担心雨悠会因此而对她不愀不睬,她就只有雨悠这个好朋友。
在孤独的路上,伴着她走的是宁雨悠,现来多了夜。
「听说是夜把你劝服的……」雨悠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背後。
放学後的课室里,傲雪棠并没有转头,她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宁雨悠的存在。斜睨夕阳的余晖,她微微颔首。
雨悠选择坐在桌面上。「你跟他……」
「同学。」雪棠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不希望雨悠会对自己跟夜的关系有任何疑问。
「那麽他一定是份量很重的同学了。」她熟悉雪棠。傲雪棠,一个从来不把男生放在眼内的人,当别的女孩嚷着要谈恋爱,要男友疼疼抱抱的时候,她却在念着企业管理。
「不是的。」其实她想跟雨悠坦白,告诉她知道自己跟夜发生的事,因为怎样看来雨悠都会是经验比她丰富的人。可是,她甚麽都没说。
雨悠绕到她的跟前,咧齿而笑。「你有秘密。」
雪棠没好气地笑了。「没有,我跟男生,会有甚麽秘密?」
「谁知道?说不定你跟他已经发展到不可告人的地步。」雨悠凭着经验丰富,神气地猜测着。
雪棠不讨厌雨悠这个样子,在他人眼中雨悠可能是自我的人,然而她爱煞可爱的雨悠。永远都自信满满,对自己所决定和所做的事充满信心,她最羡慕就是这种人。
两个女生因此笑了。
後来大家聊东聊西,都忘记今早还在吵架。
谁说女生的友谊不能像男生般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