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種愛》 — 沒熟的粽子

正文 《一種愛》 — 沒熟的粽子

『医生,你认识子晴?』心情稍微平复之後,我决定找一点比较轻松的话题。

『何止认识阿,你看看你看看。』子晴把右手拿在我们面前晃了好一会,我只有看到那闪闪发亮的钻戒。

『子晴,你们要结婚了喔?!』

『是的,谢谢大家,姐姐我要退出剩女行列了。』子晴的脸上洋溢着非常幸福的表情,而医生也同样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啧啧,医生你都没说,是想闪婚吗?』我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准新郎。

『不是,我是怕她後悔。』医生一说完,马上就被子晴用力的打了一下手臂。

看着他们这般的幸福模样,心里虽然有点不舍医生不是单身了,因为医生是个完美的帅哥,既多金,脾气又好,不过真的还是很高兴看到他们这样。

不过我在乎的还有一个人,打从我一踏进这里,我就一直对他感到好奇。

『子晴,那个服务生是...?』他除了看起来有一点熟悉之外,我真心认为他非常敬业。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啊。』子晴轻松的说出一件令人惊讶的事。

『你们还有弟弟?』

『子益没有跟你说吗,他是我另一个弟弟,子益的哥哥。』我非常努力的回想过去子益跟我说的所有话,结论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摇了摇头。

子晴把服务生叫来,坐在我旁边的位子。

『他叫做温子玄,比你大五岁,阳明医学院医学系喔!』

『屁啦,他根本就是高雄餐旅的吧!』他专业的程度不下於受过严格训练的科大生,不过他真的很眼熟…

温子玄没有讲话,只是对着我微笑,像是在期待我想出答案。

啊!

『你是我面试教授旁边的研究生!』我终於想起他是谁了,那时候我说完原因,只注意观察老教授的反应,印象中,他好像微笑了一下。

『你好,以後还请多多指教。』他依然微笑着,他长的跟子益不像,他眉宇之间没有子益的和气,他的气质不像子益那种艺术、自由,他给人是一种天差地远的稳重、书生,仔细观察起来,他长得跟子益爸爸有几分相似。

『如果没有什麽事,我就先去忙了,学校见。』

『嗯,你忙吧。』不知不觉间,子晴已经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我满脑子只有医生和子晴的婚礼画面。

『医生,你们要办西式还是中式啊?』『喜饼挑好了吗?』『婚纱试穿了吗?』『婚纱照拍了没?』『蜜月在哪里啊?』我脑袋想到问的问题越来越多,最後甚至连『医生,你们要生几胎?』都脱口而出了。

『我们还没开始筹备婚礼,因为她说她想等店里安稳一些,而且听说某大设计师要帮她设计婚纱,所以她想等拿到婚纱稿之後才嫁。』

『稿子明天给你,我等这天等了超级久的。不是我的婚礼,但我脑袋却想出一百种你们的结婚典礼,我真的很替你们开心。』我知道医生说要帮子晴设计婚纱的那个人是我。曾经我和子益学校画画的时候,子益看到我的服装草稿,她就和我下了我人生第一张订单。

『你们婚礼要走什麽风格?』

『她说要跟她房间一样的风格。』

『嗯,那我知道了。』希腊风,所以婚礼应该是在教堂举行,突然想到,子晴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

『帮我一个忙,好吗?』

『好啊。』我其实并不担心医生要我帮的忙,因为医生绝对不会陷我於水深火热之中,不像某人,要我帮的忙肯定没好事。

『当我跟子晴的婚礼企划。』

『虽然很高兴你们选我,但为什麽不去请外面的专业人士担任呢?万一我有什麽不周到的,怎麽对的起你们啊!』万一我少订了喜帖,喜饼,甚至搞丢重要文件怎麽办啊!我想到时候也只有像以前的君主一般的砍头谢罪了吧!

『刚刚你都答应我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吾不是大丈夫也非君子。』还好我是女的。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医生接着说。

『…』孔子…你的话可真伤人啊!

『不过你担心的事可以不用在意,因为会有人辅佐你。』

『谁?』

『温子玄。』

『他不用忙吗?』刚刚餐厅的人潮一下子暴多,他以从容却又快速的把那群人都带入位,不到三两下就把所有客人点完餐点。

『他只是过去训练新人顺便帮忙,今天碰巧遇到而已。』

『嗯,可是我要怎麽联络他?』

『09**-***-***』医生直接念了他的手机号码。

『你跟他很熟吗?』

『没有,是子晴叫我背的,她知道你会问他的联络方式。』

『…』真正厉害的不是医生,是子晴…

『子晴说你很了解我们的喜好,但是有时候会不够细心甚至有些迷糊,所以找子玄帮忙刚好可以弥补你的不足。』

『…』为什麽我听到这句话的感受,就像前几天重看一遍的三国,诸葛亮在准备应战或分配兵备、粮饷时的分析,某将军性急,需要一位稳重的小将军辅佐之类的那种感觉。

不知不觉,就到了我家门口,下车前医生嘱咐我,先不要和妈妈说,他说过一阵子再带子晴登门拜访。

穿过客厅,妈妈今天依然还没回来,应该还是在庙里静坐。

妈妈会接触到宗教是在五年前。

当时的她因为想自行开店,却又找不到适合的,於是她决定先自行包粽子在家接订单。

妈妈的手艺很好,人脉也很广,所以不出几天就接到很多订单。

妈妈依照以前的方法做了很多粽子供大家试吃,吃过的人都竖起拇指说赞。

於是妈妈就开始包了,一捆一捆的粽子就这样出镬了,原以为顺利,但一捆二十个的粽子总是会有一两个粽子有米是没有熟的。

她换了米,结果依然,换了锅子,没有起色,在厨房撒盐,没有成效,甚至煮久一点,其他的粽子都烂了,还是有几粒粽子的米没熟。

她试过了各种方法,结果都一样,原本信心满满的她,渐渐的变得忧愁。

每天张开眼睛,就是担心粽子没有熟,她不敢接电话,怕接到粽子又没熟的消息。

她坐在沙发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地板,她就这样坐着,就这样坐着,一动也不动。

我轻声叫了她:『妈妈?』

她没有回答,依然坐着。

『妈妈!』我很大声的叫她,她是被我的声音吓到,『你在干嘛?』,她没有回答,她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我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上混合着粽叶和汗酸味,於是我也跟着哭了,我知道她的压力很大,她原本可以不用这麽辛苦的,都怪我的一句,『你为什麽好好的工作不做,干嘛假会辞职?』那时候的妈妈像是个被骂的小孩,她没有平常的『你懂什麽啊!』而是默默低下头。

我很内疚。

我紧紧抱着她,心中有无数个抱歉。

後来住在我们家後面的阿姨,跟妈妈认识二十几年了,在得知妈妈的状况之後,就带着妈妈上山。

那是一间简陋的宫,养了两只看门狗,一个叫小黑,一个叫佑佑,里面住着一对夫妻,老婆是宫主。

阿姨把妈妈带到那座宫里,说也奇怪,妈妈还没开口,那个宫主就告诉妈妈你讲错话了。

妈妈生来老实,又有些懵懂,在上那坐宫之前,她就在多年深交的朋友家打坐修行。有一次有人跟妈妈说我们在平常时候应该要说“各方兄弟,随我往西天极乐世界”这样对自己比较好,於是妈妈就跟着说,每次骑车都会在心里默念着。

那位宫主听完立刻用台语说道:『你怎麽可以这样子说啦,你没有把那些好兄弟带到极乐世界他们就会弄你啊!』,说完,那位宫主就转身对身後的神像说:『人家懵懂,希望你可以原谅她,她不是故意的。』

妈妈就跪在神像前,嘴巴念念有词,不停的磕头。

妈妈其实不是个迷信的人,她之所以会信任那位宫主,是因为她说了一句话:『我开宫不是为了靠这个赚钱,我要靠的是我的儿女养我。』

在那之後,妈妈很常上山打坐。

对於此,我非常不能接受。

一开始的我,满脑子都是妈妈疯了,心里充满着错愕,每次都会觉得,为什麽是我妈?我妈为什麽会变成这样,我不是虔诚的教徒,所以我每次都会在心里偷骂神明,也会祈求祂把我妈妈还来。

後来妈妈带着我上山,我保持着一种『到底在搞什麽鬼』的心态跟着她上山了。

上山之後,我的态度有了巨大的改变。

看到那个宫主,我没有什麽特别的感觉,依照妈妈的指示,叫了一声:『师姑。』

那个宫主很亲切的回了我一声:『你好,赶快来吃饭。』

接连几次我跟着妈妈上山,师姑对我很好,我还没吃晚餐,她就煮给我吃,我要看书,她就把房间借给我看书,甚至还会给我零用钱。

明明跟她无亲无故,她却对我这麽好。

而且妈妈总说在静坐完身体会比较不酸痛,就Letitgo吧!

至少她可以不那麽疲惫,虽然我还是没有很强烈的信仰,但希望信仰可以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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