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过了好久好久以後,遥光再次走入京城,在洛胥繁华的街头上重遇那对木头遇上花美人的组合,才知道,原来这块木头就是她和泠芳华以前当饭後笑话笑了好久的假太子。那时候,秦木头与花月下要大婚了,两人脸上喜喜庆庆的,比了无生气的她好得太多。
他们二人能终成眷属,是件多美好的事啊……
先把时间点拉回当下。
说到底,遥光已经是十六岁的人儿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脑袋瓜子也该长得差不多,这时候要是不让她出去外面见识见识,再大点怕是会越长越呆。
奉容听着泠芳华不知何解很有心得的「养女经」,认真地考虑了下。
也对,以前遥光还小,惹事的本领又高,他的确是不放心放她到处跑。不过这麽多年了,遥光遇尔跟他出去义趁,见的人多了,脾性也收敛了不小,何况她素来喜欢跑跑跳跳,不让她到处逛逛,这也说不通。
「好,那你带她下山去玩,尽兴点。」奉容思索着,对泠芳华极有信心地点头拍肩。
泠芳华漂亮的桃花眼不符形象地一翻,掏出摺扇摊开拨了拨,有点恨铁不成钢,没好气道:「小老虎这麽黏你,你却让她自己一个下山,自己留在这里捣药拔草,她会肯吗?再这样下去,不只她年纪小小就变成老婆子,我看你也会变成个早衰的老伯。」
我才没有拔草。奉容无言以对,在心中默默反驳後只好低头继续翻他的医书。
「我倒不明白,怎麽这阵子我看你好像都在躲着小老虎呢?你终於是发现她潜藏的兽性,怕她突然发飇会毁了你得来不易的小居了?」嘴上是这麽说,可是他泠二爷的双眼可是雪亮的很,有几次见奉容猛盯着小老虎的背瞧,好像下一刻人家背上就会生出花来一样,在小老虎察觉之前又收回目光硬装没事,还真当没人知道了?
一提到有关自己「貌似」在闪躲遥光的问题,一向看上去条理分明的奉容也出现了一瞬的怔忡。
奉容下意识瞥向身後柜子上的红袈裟,桌下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压抑道:「……没事,只是有些事情,我想不通。因为我总感觉,知道了之後,会发生不好的事……」
如果那天他没看错,遥光近脖子後的位置,有个淡淡的胎记,形状十分熟悉。
这让他不期然想到,多年前从泠芳华处拿到的那张纸笺。那上面的四个字,他早已深深地刻进脑海。
伏壁。白家。
他不希望,事情像他脑中所想一般发生……
泠芳华顺着奉容的视线看去,目光也落在那一点,略加思索後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对奉容很重要的人,随後幽幽暗叹,似是安抚:「奉容,你知道的,一心大师从来都很简单,就是不希望你去报仇。让时间冲淡你的伤痛是最好的,要不然,这麽多年来你的修行都算是白费了。」一心大师对於奉容来说亦师亦父,就因为对大师的这份敬重,也因为他曾经的一席话,才让这个小子隐忍多年。
何况,他们本来是在说小老虎,忽然的关袈裟什麽事了?
是小老虎有什麽东西让奉容会联想到那位死去的一心大师吗?
泠芳华细眸微眯,习惯性地抬起食指,似有似无地抚着自己的英气中带点精细的眉,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性动作。
「我不知道……」奉容苦笑,那笑意带着几分凄凉。原来,这世上,还有他不知道该怎麽面对的事。师父对他很重要,遥光对他也很重要,这点是无庸置疑的,但是当两者的信条有所冲突时,他应该选择哪一边?
沉默良久,屋里耳力极好的两人忽地听见由远而近的清脆歌声,相对而视,有默契地敛起复杂的表情,捧起茶杯假装在闲磕牙。
遥光哼着从山下的孩子处听来的小曲,捧着一箩筐刚晒好的黄连,轻盈地踏着小跳步飘进屋里,眼尖地发现那位每隔一段时间总会自动出现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向她挥了挥手,拉出个自觉帅气魅惑的笑容,拿着茶杯的手向她微微一抬,道:「小、老、虎。」
不知是因为泠芳华身上的狐狸味远高於他的容貌,还是她对着奉容清俊如水一样的脸庞太久了,遥光对泠芳华总是随时随地散发的魅力自问无感,他的问好自然只能换来一记白眼。
妖孽般的男人!什麽魅力,在她看来就跟霉力差不多。
泠芳华对她的白眼也不以为意,唱作俱佳地捂手於胸,佯装受伤道:「小老虎,怎麽你总欣赏不到我的魅力呢?」
遥光放好箩筐,背对泠芳华双手叉腰松弛一下肩膀好一会儿,看松得差不多了,倏地一转身,用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把脸凑到泠芳华面前,一双水灵大眼扫视眼前极度放大的脸好几遍,小小的眉头皱起又放松,如此好几次。
饶是泠芳华脑筋聪明一时,在这张可爱又富有活力的小脸突然靠近後也出现了一下呆滞。他虽然没糗得被她吓倒,但是在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下,一嘴伶牙俐齿也无用武之地。
坐在泠芳华对面的奉容也表示一头雾水。但随一瞬间的空白而来的是慢慢转深的眼眸,里面乘载了许多东西,每当看见遥光的时候便不自觉涌现。他是知道遥光和泠芳华看上去虽然水火不容,但感情却很不错,泠芳华欺负得来总是会默默迁就,遥光顶嘴得来总是会偷偷关心。
如果……如果,终有一天,他不得已要离开的话,他相信,泠芳华是个可以托付的对象。
然而,怎麽单是一个小小的念头,已经让他的心有点莫名的痛感?
另一边,泠芳华被遥光盯得有点毛毛的,好久之後终於忍不住开口:「你看什麽?」
他才刚发话,遥光又忽然皱着眉扭头看向奉容,看着看着眉头舒展开来,回过头,拉开了身子,贼贼地笑,「啧啧啧,说什麽魅力,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嘴?我看着你怎麽就总是觉得怪怪的呢?看了好久终於想起那个形容词了,是下流!你看上去下流!」伸出手指点着泠芳华鼻尖,她张狂得哈哈大笑,这两个字还是他妹妹教她的呢!
「呵……」泠芳华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高估遥光的脑袋了,这狗口里怎麽会长得出象牙呢?呷了口茶,怒极反笑,阴恻恻地对她笑着说:「小老虎啊,你没知识,我不怪你,风流跟下流是不一样的……」
啊?是这样吗?她觉得自己没有用错耶。
她用鼻孔喷了一口气,蹦到奉容旁边俟着坐下,对泠芳华做了个鬼脸,挺胸自豪地说:「我师父的才叫魅力,温温润润的。这眉呀、这眼呀、这鼻子呀、这嘴巴呀……哼,都比狐狸你看上去舒心多了。」
泠芳华学着她的样子白她一眼,没好气道:「奉容也是只有一双眼睛一个嘴,成熟男子的风韵你懂什麽。」像他这种的容貌家世,在京城大有行情,不用自己找姑娘不说,不少姑娘还红着脸跑来跟他告白说愿意做他小妾呢。
「还是别说大家都知道是事实的问题了。小老虎,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先听哪个?」
遥光狐疑地瞅着泠芳华,警戒地说:「先听坏的。」
「好,那我就先说好消息。你将得到前往京城游玩的机会一个,想怎麽玩怎麽玩,钱由二爷我出!怎样?开心吧!」说完还自带拍掌效果。
每当泠芳华出现或说话,她发现自己总少不了翻白眼的动作,照惯例白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请他大发慈悲地宣布坏消息。
「坏消息是……」狐狸一顿,语带幸灾乐祸,「你师父说不和你一起去。」
「什麽?」遥光像只被惹毛的小猫,原本对可以出门暗暗窃喜的笑容一息间全没了,她愤愤地看向奉容,咂起嘴,可怜兮兮,「你为什麽不去!」语调中还带点指控的意味。
奉容早已习惯遥光极跳跃的情绪变化,扬起抹一贯温柔的笑容,摸她的头,说:「跟芳华一起去不好吗?为师打算在你离开的时候去华春山一趟,看看能不能再找一株冰蔘,送去给秦公子,这是为师早答应好他的。」他没说谎,秦禹云走前的确留下了这麽一个请求,本来他是打算让泠芳华帮忙找人去采的,现在倒是有个藉口。
「那我也去。」遥光的小脸气鼓鼓的,翦水的双眸紧紧盯着奉容,好像他只要不让她跟在一起就会马上大哭一样。
模糊间好像是听见奉容的叹息,他合起医书,「你忘记上次让你跟去的结果是差点丢了自己的半条小命吗?你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这太危险了。」
「不管!要去!」她跺脚。
「遥光……」奉容对付不了她的赖皮,显得无奈又不知所措。
在这样下去,他打算找个角落冷静一下理清思绪的计划恐怕得胎死腹中了。有遥光在的地方,连覤个空儿想静静思考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但是,他却甘之如饴,就是奈何不了她。
眼光一瞥,泠芳华这老家伙要笑不笑,眼角憋得泛出几滴晶莹,似乎看他吃瘪是件很让人愉快的事。
淡淡睨他一眼略表不满,再低头看看怀里。
遥光早已趴在他怀里泫然欲涕,一双小手还攥紧他的衣袖猛扯猛摇,口中念经似的说着:「一起去,一起去,一起去……」
奉容叹,叹自己太容易被她左右了。
他纳闷地抽回自己的衣袖,捧起遥光的小脸,无可奈何微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一齐去,再扯下去我的袍子就要穿不得了。」
又是一下遥光式的跳跃情绪变化,怀中的少女像要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再度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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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回来了!上大学以後不小心荒废了写作大事,可是灵感女神频频敲门让我离开不了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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