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里翻吐着墨色,分针准时地指向了罗马数字的十二,低沉的闷钟声响荡在寂静昏暗的房中,暖色的被子在宽大的床上掀起了不甚优雅的弧度,坐躺在床上的她烦躁地抓了恢复以往鬈度色泽的发丝,神色难安地盯着掩盖住外头一切的厚重深色窗帘。
十一点到了吧?那他们应该全都出去了罗?不知道在并盛中会发生了甚麽事情,阿纲他们能不能应付……
捂着已经在闹空城记的肚子,寒露小心翼翼地爬下床──以免又拉扯到伤口──拉了拉鲁斯里亚稍早买来的宽松睡衣,拖着有些虚浮的脚步,缓缓地,右手握上镀金的铝把进而拉开紧闭的门,外头的光线立即穿越了门缝在昏暗的一角洒上了鹅黄。
一整天都躲在昏暗之中行动的金绿瞳孔先是刺激性一缩,而後才慢慢适应其,但心里不由纳闷起,出去电灯作啥不关的,就算有钱到电费可以乱花,也不可以这样吧……
或许在泽田家养成了随手关灯的好习惯,她索性推开了门,在沁凉的瓷砖上踏出了赤裸的雪足,随後的左脚本来要踏出了步伐,却在途中僵硬地悬在空中,而金绿眸因见到了某个坐姿不良却带着帅劲,还一口没依口地喝着澄黄烈酒的某人而睁大,嘴角也无法控制地抽搐了起。
有谁能告诉她……为甚麽他会没有去并盛集合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因为昨晚那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躲了他一整天,结果是她自己自投罗网、自找死路!这怎麽能叫她接受啊啊啊啊──
昨晚那个窘境、那场让她哭很久的窘况……
透嫩的粉颊渲染上了过分的艳色,似被晨露占据的玫瑰,也宛若刚撷采下的苹果,温度却热烫烫得宛若滚水,她不知所措地僵硬原地了半晌,瞧着他轻闭眼眸的侧影,悄悄地收回停顿在半空的左脚,然後正准备转身逃入房间之际,耳边听见他不疾不徐却让她不敢轻举妄动的嗓音。
「过来。」
不但简洁,也十分有威胁之意,让寒露心底一凉,在门口挣扎踌躇了许久,冷汗也在时间几秒的流逝中不停从肌肤溢出,最後还是踏出了收回的左脚,慢吞吞地往厅中步去,天晓得她多麽千百个不愿意前去,只因记忆还是鲜明得恐怖……
当门直接被破的时候,她就知道甚麽东西都完蛋了,身上顶多只有些未冲掉的泡沫外,甚麽都没有,连腿上的血渍都还来不及冲掉就……就……
被看光了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这种事情怎麽会发生在她身上?为甚麽只有她?!老天爷是在开她玩笑吗?若是,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都不管她的感受呜呜呜呜……可恶!这算甚麽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她十分吃惊,因为没多久某位人士就转开了目光,将脚下的其他人踢出去,自己也离开顺道将们也闭上,留下依然震惊差点昏去的她,之後没多久,鲁斯里亚的声音就透过门传来,说衣服和女性用品都放在门口,然後……
然後等人离开後,她就没有出过房间一步了,包括今天的早中晚餐都没有出去吃,尽管闻得好心痛、好难过、好想哭,那种一闻就知道是超级好吃的菜肴……
但为了自己无谓的坚持,她还是耍无声的抗议待在房间里,拿着自己随手做的小草人──草人作法是跟雾守学的──然後拿用枕头盖住,然後幽怨地躺下,望着房间摆设里的古钟,脑袋放空了一整天,於是就又饥又渴了一整天。
途中她实在很想吐槽自己干麽虐待自己……别人整得不够自己也要参一脚吗?欸……笨蛋。
虚脱似地直接坐上对面的沙发椅上,寒露咬着乾涩的下唇,尴尬地盯着眼前被跨了脚还有甚於空间放一些酒类瓶罐的桌子,转而又见到那种超级粉色又女性化的过分的保温瓶放在一堆贵气逼人的酒品之中,很明显的突兀感即袭身。
她不住以狐疑又挟带着怪异的目光瞅着垂眸啜酒的XANXUS。
那瓶……到底是甚麽啊?
早感受到她的视线,他眼帘一掀,红眸此时不似先前所见乾涸静止,此时是有生命似的流动,「那瓶拿去喝。」不理会被他突地睁眼的举动而吓到的寒露,他懒懒地丢下这句。
「噢……」
毫无意义的音节从咽喉发出,她又怯怯地瞧了他半晌,才缓缓伸出右手,有些无力地握着粉得温暖又令人无奈的保温瓶,然後旋开瓶盖後,甜而不腻的巧克力味便飘散在鼻腔中,而似乎是要响应似的,肚子随即击出了响亮声,惹得她万分尴尬地眼神乱飘,然後一小口慢慢啜着口感极好的热饮。
润热的液体顺着食道而下至胃袋,空虚又冰冷的地带旋即被染上了一片温热,她喝得简直感动得痛哭流涕,经过一整天的自找麻烦的抗议後,她终於碰到食物了!
只不过……热饮固然好,但她现在比较想要吃食物之类的……呜、想起晚餐时那痛苦煎熬的酷刑,她又想悲情地哭一下,那种飘散在空中的肉香以及被烤得澄黄却不焦的面包香……酷刑!酷刑啊啊啊啊呜呜呜……
思即起,她忍俊不住地哭了起。她现在好饿、好想吃东西呜……她以後绝对不要玩绝食这档玩意,好痛苦……这根本不是人过的生活啊啊啊啊啊──
颇哀怨地瞅着还在饮酒沉思的XANXUS,幽怨的神情彷佛遭爱人抛弃的怨妇,身旁还倏地燃起了朵朵青色诡谲的鬼火,整个人除了怨之外,还是只有怨,只差没有类似闺怨诗的诗词在旁提字增加效果而已。
她想,这样应该这可以让他明白了吧?岂知,却只换来一句无情话。
「自己说。」
呜啊啊啊啊啊啊──若她能说出来,她就不用看他了啊啊啊啊啊──呜、难道她肚子饿的意思那麽难传达吗?还是他根本就是懒得理她?!
但是……她现在好饿、好饿呜呜呜呜……
吸了吸酸涩的鼻尖,她受不了地捧着保温瓶,索性不管了甚麽害羞了,直接向对面瞅着她等待回答的男子哀求:「呜呜呜……XANXUS我想吃东西呜……我以後绝对不会搞绝食了啦……我好饿呜……」
不管是泡面还是甚麽垃圾食物,总之让她吃东西啊!她快受不了了……胃袋除了方才的热可可外,都是空荡荡的令人空虚得想哭。
说完,她就呜呜地痛哭了起来,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怎样,就是坐在沙发椅上很没有形象地狂哭,自己脸上已经充满辉煌药膏了,再添几行泪痕也无所谓了,反正都是很滑稽。
无所谓了……反正自己早没形象了,甚麽样子没被他看过?除了父母、保母看过的裸体都被他看过了!还有甚麽没被他看过?呜呜呜呜……算了、无所谓了真的……但她还是好想哭啊!不知为了甚麽呜呜呜……
耳边听见硬物放置桧木桌上的细微声,知晓是甚麽,她索性腾出了缠满绷带的左手抽了几张卫生纸开始胡乱擦眼泪,也不管碰到了药膏使青紫的颜色在其他地方留下了痕迹,最後再抽了一张擤了鼻涕後,才挣开还是盈满热泪却有些肿的金绿眸,而也发现了一件事──
欸欸?人呢?
再抽卫生纸拭去眼眶的泪水,模糊的视线登时多了点清明,她呆愣地瞅着对面空无一人的雕刻精细华丽却有着柔软坐垫的王椅,但清明的视线只维持短短的几秒钟,脑袋还来不及思考,泪又占据了视线,让她又抽了好几张开始擦拭又飙出的眼泪。
须臾,彷佛被层膜堵住的鼻腔竟闻到了一股香喷喷得令人想流口水大喊感谢上帝的食物香味,那种此刻不输奈奈姨烹煮的香味,让她本就饥肠辘辘的胃肠又发出了哀嚎。
呜呜呜呜……该死、好香!怎麽会有香气在飘啊!若她记得没错,现在应该快迈入了十一点半了吧?怎麽还会有带着酸甜酸甜香死人的番茄味?!呜呜呜呜……她好想吃、好想吃啊啊啊啊啊──
……等等、这该不会是──
脑神经像是接上了甚麽,她骤然瞪大被泪水弄得朦朦胧胧宛若雨雾的金绿眸,嘴也不敢置信地张大。
──XANXUS在煮食物给她?!
不会吧?不会吧?!这是真的还假的啊?!她怎麽都不知道那个男人会煮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妈啊!这简直可以称上彭哥列七大不可思议之一了啊啊啊──
那她手上这瓶……呢?该不会也是……他弄的?!
完全处於震惊状态,她完全不知道该做出甚麽、该说甚麽,只能呆呆地瞅着手上还冒着热气氤氲的热可可,直到耳畔听见瓷性与木桌相碰的声响,她才猛然抬眸,觑见不知何时又回来坐在王椅上,却没有照方才将脚跨在桌上的XANXUS。
眸光继而垂下瞅着看起来异常好吃可口的义大利面,上头飘散的番茄味简直是在人间美味,惹得口腔又分泌了唾液,而她简直又快哭了。
呜呜呜呜呜呜……好香、好香!怎麽可以那麽香啊啊啊啊──呜呜……就算里头把盐错当成糖加她也不管了!她肚子好饿、吃了啦啊啊啊──
早就被饥饿冲昏头的寒露含糊地说了声谢後,便将热可可放在一旁,右手拿起银叉就开始卷起了染着蕃茄红的义大利面吃了起来,眼泪也从上勾的眼角溢出,不知是太好吃还是甚麽缘故。
为甚麽那麽好吃?呜呜呜呜呜呜……她看她也不用学了,反正她想她就算学了也煮不出来这种可口好吃的食物……呜、她好没用呜呜呜……
越吃越让自己的信心没了,但胃袋却也愈来愈满足,这种矛盾让寒露又是哭到狼狈至极,连药膏也快被泪水冲刷掉了,要不是受伤的左手一直拿着卫生纸擦眼泪鼻水,那盘义大利面也会惨遭盐水攻击而失味的。
瞧她一面哭一面吃的狼狈模样也习惯很久的XANXUS倏地启唇,「垃圾,你的眼睛怎麽搞的。」早就很想问清楚这是怎麽回事了,好端端的一双亮黑瞳变成这鬼不鬼人不人的猫眼石色泽瞳孔,让他怎麽看就觉得有丝古怪在里头浮动。
彷佛有个隐藏的鬼魅躲在里头,碍眼。
吃面的速度一顿,她默默地扬起眼眸瞅着睐着她的XANXUS,然後视线便心虚地飘荡,「哈哈……用麦克笔涂的……」十分无力又扯到爆的藉口让她羞愧地垂下首继续吃面,但却感受得到那双此时有些阴鸷的血眸在瞪她。
呜呜呜……她以为他们会觉得那是隐形眼镜的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我说就是了,不要把面拿走呜……」她还没填饱肚子啊啊啊!呜、她要唾弃自己竟然为了一盘面而直接拱出答案,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啊!
哼了声,XANXSU还是将盛着还剩一半义大利面的盘子拿在手上,血眸凉凉地瞅着她等着答案。
又抽了几张卫生纸擦一直流不停的眼泪,寒露怯懦地用着浓厚的鼻音问:「那个……盘子可以先放在桌上吗?」她怕等一下那盘好吃的义大利面会消失在她眼前的。
「说!」
血眸锋利得似剑,吓得她连忙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呜、就是被人装上去的啦呜呜呜呜呜呜……我不知道是谁就是无缘无故被抓然後就这样了啦……只知道就那个实验室也被夷成平地了就这样了……」越说越小声,她心惊胆颤地瞅着彷佛结霜的俊容,不敢再作声。
呜呜呜呜……好恐怖!
须臾,瞅着义大利面又安全回到她面前,她喜极而泣地以银叉再次卷起面条,但还是有些迷蒙的眸光却见到他有些难看的面容,她不由乾笑几声:「那个……其实也还好啦,反正都过去了……」此话不假,现在她几乎都快忘了当时的痛苦了,谁教平常就异常辛苦了,没时间让她再去想那件事。
语罢,便又低头继续吃着义大利面喂饱胃袋,时而又转去拿可能与义大力面味道不合的热可可来解渴,但她却不理会,毕竟除了又饥又渴外,她还感受到一抹暖意淌流於心田之中。
而她不知道那暖意到底是为何而来,也不知道对面的人用着比往常参了些她不懂的复杂情感静望着她。
夜低沉得宛若深海的黑暗,不远处象徵骄阳的战斗也在两人的宁静中展开着,到底谁会是真正的骄阳?运命正执着决定性的王冠把玩着。
「垃圾。」忽地唤了声。
「……甚、甚麽?」惊慌地抬头,嘴里还有食物正在咀嚼。
「不要把这件事跟那群垃圾说。」倾了酒瓶至酒杯中。
「唔……」垂下首继续吃。
拜托、她到现在还是震惊到不敢说好不好?!谁知道一个宛若帝王恐怖的男人会烹煮料理啊啊啊啊──
但……真的好好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