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若微风,合谐的音韵回绕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属於冬季特色的白雪在窗外随之飘落,轻落在窗框上,静静地贴着玻璃,深深望着在里头随音乐迈开舞步的男女。
白发男子执起茶壶,微微弯起弧度,壶口在空中倾出美丽的橙红曲线,倾入镶金雕花的咖啡杯里,温热的水气从杯口袅袅往上扬,橙红的茶色在洁白的杯壁上映出一环美丽的金黄光圈。
男子倒映橙红的墨瞳载着隐忍的笑意,有意无意地往那对身高有明眼差距的男女望去,似乎很期待有甚麽精采的事发生。
不过多久,不出男子意料,他所谓有趣的事情在他目前又发生了。
「啊……对、对不起!我、我……」尴尬。
「罗唆,垃圾,你这是第几次了?」不悦。
冒着冷汗,米色鬈发的女孩紧张地咽了口唾液,忐忑不安地瞅着高自己许多且脸色不太好看的少年。
人家不是故意踩到的啊啊啊──
女孩含泪在心底叫屈,猫眸却专注地注视着已从少年腰间出现在眼前银光闪闪的凶器。
「寒露,是第七十九次喔!而且这次是快结束的时候。」男子笑得可乐了。
「我要毙了你。」想到自己的脚被那个垃圾踩了七十九遍,心情就很不爽的XANXUS已经准备扣下板机,将眼前那泫然欲泣的垃圾打成蜂窝。
「等、等等!XANXUS,有话好说嘛……」噙着泪水,伸手抹去额上的冷汗後,双掌面立於身前,她一面乾笑一面後退。
充耳不闻的XANXUS毫不犹豫开枪,让寒露熟悉到想要撞墙的愤怒之火立即从枪口往她身上射去,惊得寒露不顾形象地往地一扑,勉强躲过一记。
呜呜呜,怎麽又来了,难道是在报她趁他发烧昏睡时脱她衣服的仇吗?还是要报她跳舞时不小心连续踩到他的脚七十九次?还是在报她抱着他哭,哭到衣服都湿掉的仇?还是三者都有?
不敢再地面上多待一刻,寒露熟练地从地上跳起,往右一翻,又躲过一记愤怒之火,然後对着摆明在看戏的自家舅舅嚷着:「舅舅,救命啊!」
优雅地执起咖啡杯,谷雨轻啜着顶级锡兰红茶,迈开走步往大窗走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寒露简直咬牙切齿了起来。
「我说寒露,踩到别人的脚本就你的不对了。你怎麽可以不道歉,反而要别人来帮你解决呢?实在太不应该了。」摇头再摇头,谷雨一脸孺子不可教也地望着躲得即为狼狈的外甥女,然後颇不满地说道。
甚麽?她有道歉啊!
狼狈地从平台钢琴上滑过去,立即蹲稳在地双手护住头,高温的热炎从顶上快速撩过,烧焦难闻的味道从鼻腔滑入,呛得寒露又挤了好几滴眼泪。
「垃圾,别以为你躲得过下一击。」不似方才只开射一发,XANXUS快速连续扣下双枪的扣板机,也不管会不会毁了这历史悠久的城堡,这次似乎要真正解决那只会躲的垃圾。
无视自家外甥女一边泪奔一边躲攻击,谷雨将事先就从岚守那拿来的木盒搁置在玻璃桌上,放下手中的杯子,然後唤住了逃命中的寒露。
「寒露,接住。」
拿起木盒朝着她的方向扔去,也不管她是不是有接到,谷雨丝毫不负责任地就推开满是雪的窗,然後对着一脸惊吓过度的寒露挥挥手後,跳了出去。
「啊啊啊──舅舅,不要丢下我啊啊啊啊──」
随着对方从二楼掉落至庭院,寒露的心不但凉了半截,还悲惨地从高山掉落至深不见底的地狱,捧着刚接住木盒的双手因此而剧烈颤抖。
她看到一道曙光照射下来了啊!好多天使正扬起如沐春风的笑容在跟她招手,身後光芒万丈得耀眼,彷佛说着快投入我们的怀抱吧……
……她很想啊!但事实不行啊!
虽然惊险地闪过从腰际开来的火焰,但穿在身上的白色毛衣却被火锋画开一道烧痕,寒露看到差点没昏过去。
完了完了!天堂已经在不远处了!不、等等,这个木盒一定有甚麽玄机,不然舅舅不会白白给一个没有用的盒子给她的。
往前翻滚,勉强躲过好几道火焰,寒露趁机拆开木盒,连看也不看地就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并一把将木盒丢往猛开火的XANXUS。
XANXUS不慌不忙地朝着木盒开了一枪,木盒成了木粉消失於空气当中,血眸凝视着气喘吁吁的寒露,随即又望向她手上握着地东西後,他便勾起了一抹狂妄的笑容。
他可以知道,等会那个垃圾会有甚麽反应。
「垃圾,看看你手上的东西。」
闻言,寒露下意识张开握着「东西」的手,一把雪白紧致型也轻得出奇的小枪登时出现在眼前,然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一脸打击过大地呆望着白枪。
「搞甚麽啊啊啊啊──目前为止我只有拿过水枪跟他们对练过而已!现在这把枪是怎麽一回事啊!」霎时忘记自己正在XANXUS的射击范围,寒露扯出凄厉的悲吼。
XANXUS挑起一边的眉,难得好心帮那个明显崩溃的垃圾解说:「他们要本大爷帮你训练。」语气特意加重了「训练」二字;果不其然,他见到那垃圾抖了一下。
不会吧……要她跟XANXUS……
颤巍巍地转头,寒露强硬地挤出笑容,「那个……XANXUS,可不可以改天啊?你也知道,我昨天才进行训练的……」似乎想到甚麽似的,她隐忍着颤抖,试着力挽狂澜。「还有,今天不是要训练甚麽礼仪的吗?」
总之,说甚麽她也不要甚麽战斗训练!她每天没日没夜地被操还不够吗?
XANXUS并不多加理会,只是再度扣下板机,进行方才未完的训练。
「呜啊啊啊啊啊啊──」
拚命拉开脚步逃跑的寒露立即夺窗而出,管在几楼、会不会冻僵,跳下去就对了;然而她硬生生地栽入雪堆里,不敢迟疑半秒,快速将自己从雪推里爬出来,继续跑。
虽然手上能有保命的武器,但她根本紧张到把技巧都忘光光了,此刻也只能捧着它到处跑。
为甚麽?不论从前几个月延续至今的训练,还是现在名义上是训练,而实际上是报仇的追杀……
「为甚麽我都是被追的一个啊──」
闪过一记记从楼上飞来的愤怒之火,寒露又发出了在压抑过度後而爆出不平的悲吼。
拚命地跑,寒露终於跑出了XANXUS在二楼上的视线范围,肺叶因氧气的不足而急切换气,她靠着负着雪的粗大树干,从背後传来的寒意让寒露直打哆嗦,然而,不打还好,一打四周的寒意直袭她,可得寒露叫苦连天。
没有大衣、没有围巾、没有毛帽、没有耳罩、没有保暖的靴子……,甚麽都没有啊!呜呜,好冷,到底是谁把她逼到这田步的?
猫眸含着悲愤的泪水直望着始终没用上也不知道用在哪里的白枪上,鼻腔流出因寒气而变冷的透明液体,寒露伸出手背颇没卫生抹去,身子以及牙齿一直频频颤抖试着生暖。
白雪轻落在她纤弱的肩上,米色的发梢上染沾上了白,感觉到湿意的她打颤地将白枪放入口袋内,拨开肩上使毛衣晕开湿意的雪,纤长的眼睫因冰冷结起了一层薄霜,她揉揉动得红通通的鼻尖,动了动逐渐冻僵的身子,有种冲动很想叹息。
如果,自己被XANXUS在屋里打趴就好,干麻跑到外面来受冻受寒啊?到头来,把自己陷入这种窘境的罪魁祸首好像就是自己。
寒露无奈地靠着冰冷的树干,摇首叹息。
可是她既不想被XANXUS打趴,也不要在外面受冻啊啊啊啊──
天啊!到底谁来救救她啊──
「寒露小姐?」
将冻得僵硬的脖子循着声源扭了过去,寒露眯着猫眸望着捧着保暖衣物朝着她奔过来的少女;对方鹅黄般温柔的发丝在一片银白上拉出一丝丝暖意,湛蓝的明眸映着如海似沉重的担忧,黑与白蕾丝相交错的冬季女仆装响应了来者的身分。
「唔……徳菲儿?」若记得没错的话,这位女仆姊姊是叫这个名字的吧?
徳菲儿并没有回应,只是赶紧将手上的保暖衣物穿在她身上,熟练训速的身手让寒露不禁怀疑她到底是服务哪个手残脚残的人。
只要是手脚好好的,大多都可以自己穿衣服吧?
当保暖衣物牢牢穿戴後,寒露顿时感到温暖,暖意将侵入体内的寒气渐渐中和掉,她吁了口气,很自然地将徳菲儿的略有薄茧的小手握起。
她一向很需要温暖的,这是她在去大宅时发现的。嗯,虽然後果非常凄惨,连带自己之後的未来也赔进去了。
其实,她有想过自己会在雪地里昏死,要不就被XANXUS打昏,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大她十岁左右的少女会对仅见面一次,且不太熟悉的她伸出援手,不禁让她万分感动得痛哭流涕。
好久没有人对她那麽好了!
没望见对方那湛蓝明眸里的惊讶,寒露吸着鼻子,问:「徳菲儿……,你是在哪处服务的啊?」好温暖的手,比舅舅还要温暖呢,决定了,管她在哪服务,她一定要跟乾爷爷说这人她要定了。有些陶醉地加重力道,寒露在句後暗忖。
「谷雨先生那。」带着小自己十来岁的寒露走向大宅里,徳菲儿一面想要要让寒露泡个热澡驱寒一面应着。
……靠!
将第一次爆出来的脏话献给自己唯一的亲人,寒露抽搐着嘴角,似乎很不满这答覆。
努力挤出不至於太难看的笑容,「是喔,那舅舅有没有对你很好?」好吧,她自认她没本事抢赢舅舅……咳,基本是只要是欺压过她的人,她一定都没本事抢赢。所以只好换个方式了,毕竟人家对她那麽好,她一定要做些甚麽。
若舅舅对她不好,她会冲去乾爷爷那请他帮忙的,这样也会达到她的目的。好吧,她知道她很孬种,毕竟只有乾爷爷能镇压那群以欺压她为乐的守护者而已啊!
问她为甚麽不想若舅舅对她好的方案呢?想也知道,依照舅舅那爆发性且发病期间长久的恶劣性格,一定会苦荼老幼妇孺的大恶人──像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根本不用想这种无意义的方案嘛!
就在寒露那自以为的想法浮现後,徳菲儿便轻点螓首。
「先生对我很好、很好,没有甚麽不妥的地方。」虽然有些不懂这是甚麽问题,但德菲儿还是一五一十地将她自己的感觉说出来。
「……是吗?」真是太可惜了,不然她就可以将她从舅舅那弄走了。
暗叫可惜的寒露可没笨到把表情露出来,因为她知道某些人一定会暗中观察她,当然某些人当中就有她说的大恶人了。
当进入了大宅里,寒露的墨瞳一转,突然很想向她打听看看她家舅舅有没有甚麽弱点,毕竟是贴身女仆,自然知道一些包刮亲人不知道的事情。
「那个,德菲儿。舅舅他有甚麽──」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刚刚一直躲避的人给打断了。
「垃圾,原来你躲在这里。」
闻言,寒露因冰冷而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媲美外头那银白世界。
XANXUS威风凛凛地一脚踏在二楼雕刻着巴洛克华丽风格的金黄围杆上,君临天下般俯瞰着底下明显已经面色扭曲的寒露,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霎时表露得淋漓尽致。
她、她受着风寒只为了远离他的视线范围,但现在呢?好不容易有人雪里送炭,开开心心地跟着人走回暖暖的屋子,结果竟然又遇到凶神恶煞的他!
呜呜,她的命运怎麽那麽多舛啊!
「寒露,你做甚麽一直拉着德菲儿呢?」
方才不知闪到哪边快凉的谷雨勾起阴森的笑容,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自家外甥女的身後。
等、等一下!怎麽又出现一个恶煞了?
面色严重扭曲的寒露连忙放开握着德菲儿的手,猛然退後好几步,冷汗如雨降下,正要开口虚与委蛇一场,双脚却悬了空。
「嘎啊啊啊啊啊啊──」
她从窗被丢出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