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在我讨到了第三个面包的时候,眼前突然散落了淡薄的雪。就在男人转身之後,雪花铺落在乾旱的地面上,然後慢慢溶掉。
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年头还有雪的落下。白色的花瓣在空中缓缓打转,我仔细的看到形状不一的雪,忘记了雪是寒冷的特徵,因而有点颤抖。
听说这个村镇已经有五个月多没有下雨,住在这小镇的人们受不了缺水的折磨,往较好的城市搬迁。大多贫困的老人没有子女照顾,饿死在屋子里,行动不便的孕妇也没人理会,有些婴儿更胎死腹中。这是听莱茵说过的,他说每个角落都渗透了炎热的气息,连乌鸦也不见有一只。
小镇上存活下来的,大概只有我和其余三个好友,跟那个男人。
咱们起初靠挖出泥根里面的汁液解渴,把泥根乾涸的叶子吞进肚。不够两个月,咱们想到了在死人的身上讨喝血汁,虽然是黑色的,但饿透了的我们也喝得津津有味,再过了两日,我们索性将腐坏的肉块吃掉。他们在讨论哪个器官可口,有人说把肠子的脂肪抹去,余下的腐肉可媲美猪肉的味道。有的则觉得深红色的肺叶,混杂了胆汁好像日式刺身。但我就认为大脑是最好吃。有一次,让我找到三个女孩的身子,她们刚死去一个月,脑汁还是很新鲜的。
男人的影子越拖越远,黑色皮衣最後消失在我的目光里。寒冷和酷热的天气混着,只见这样的天气,彷佛与他无关。我有点依依不舍,在这时候有活人存在是很难得的事情,至少把他带回去,多一个人聊天也好。但他和杰克一样,一样的酷,两人都不爱说话。
冰冷的地面提醒着我,顿时把我从思索拉回来。脚底传来了破裂的痛楚,我忍着痛,赶紧抱着三个热烘烘的面包回家去。
回家的路上,我不断想着用什麽方法将面包藏起来。
穿过了冷清的小镇,来到了枯乾水源的田野上,居住的小木屋在眼前,形状逐渐变得清晰。我依稀见到了里希,她正坐在大岩块上,模样似是思考,不发一语。
我决定了将面包埋藏在田野的地底,但总得想个藉口,因为今天出去了太久,他们一定会怀疑的,尤其是莱菲,我直觉他会这样。
乾涸的泥土因为失去了水份,而变得坚硬,就像石头,好不容易才将表面的泥层挖松。我着着远处的里希,损伤的手指头在泥里一巴一巴的掘起来,眼泪似是流乾,或是我忘了怎麽流泪。
五只焦黄的指头都印有凝结的血块,但我不在乎。小镇里的雪带不到这儿,令本来冷伤了的嘴唇又再度温热。我只後悔没有在小镇里多留一会儿,这麽美丽的雪,我还是头一遍见识到,距离妈妈形容的雪差不远,我记起了她的泪光。
妈妈说在更远的城市,有一件东西叫照相机,可以把美好的景象留念下来,可惜我们的小镇太落後,没法子了解更多。
「你在这藏了些什麽?」一把悦耳的柔声在我耳畔响起,陡地划破了宁静。
地上的影子延伸开去,使我知道来者是谁。
我立时摆出微笑,抹去震惊的表情:「没什麽,我在寻找泥里有没有别的食物而已。」说话时压低了身子。
她不相信,努力想从我靠前去的胸口睨看出什麽。我笑问:「你何时变得这麽好奇了?」
她伸手缠着我的颈项:「来嘛,你给我看,我替你守个秘密。」
我转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好,条件是你陪我睡一晚。」说罢嘻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