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闷热潮湿,但夏风气势却已弱了很多。
墨煜反剪双手迎风而立。
现在吹来的风扑面温热。
“皇上,这快转入秋日了,夜里也凉了不少。添件袍子吧。”沈从拍马。
“沈从,御宴虽已过过去许久,将军也已归朝多日。但朕心惶惶,不知何故。”
沈从偷偷地打量了壹眼墨煜,“可是将军?”
江君胜。
自古武官粗枝大叶。江君胜却是个例外,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就好比古人羊皮筏子渡江。羊皮是中空充气的,所以能浮在水面上。江君胜的心思,就算是拿针去戳那羊皮,结果却是能滴水不进的。因为他早已将针与那羊皮融为壹体,化为己用,反倒是成为带刺的羊皮。壹个小小的破绽有多大,他就能抓住不放。刺进来的缺口有多大,就用那刺入的东西来补上缺口。
江君胜,的的确确是壹个不平凡的人。出生於书香门第,却拳脚功夫不弱。但说到诗词歌赋却也样样精通。照理说,他天纵英才,犯不着过这种舔刀口,日日军号响彻的武将生活吧,但他却觉得这种生活更加的洒脱、不羁。在待人接物方面,他更是八面玲珑,与人周旋能四两拨千斤。化不利之地为利己之处。
这样壹个完人,举世无双。
皇城上下,叫文人墨客黯然失色;武人匹夫抱拳服弱。
对於待字闺中的女子无论是名门闺秀或是小家碧玉,都对此人颇是倾心。倒是在本朝重演了掷果盈车的传奇。
不过,此人亦是豪情好酒之徒。烈酒过喉,便可文武齐上,演绎酒後冲云豪情。
如此豪杰义气,还手握兵权。墨煜却不知为何并不将他放在心上,但是不知为何此时心中却惴惴不安着。
沈从也颇为奇怪,为何皇上不忌惮他。问其故时,墨煜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
“此人,浪荡红尘,薄幸人间。凡异人出世必将天妒英才。”墨煜担心的重点看来并不是沈从所想的。
意味不明地语句。古来当权者皆自比天,欲与天公试比高。然这“天妒英才”却是叫沈从这小心过日子的奴才的心中添了堵。
皇上到底是什麽心思?
夜风习习。
沈从抱着件蟠龙纹的袍子,狗头狗脑地问墨煜。
“那还能有什麽扰了皇上心神的?”墨煜看沈从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样子,似乎是很怕。
“无他。”
沈从长吁壹口气,转换了壹个话题,“厂督大人办事果断,雷厉风行。皇上许了三月之期,柳厂督竟然能在半月之余完成,不可谓不快也。若是皇上有烦心之处,不如召他前来壹同共议?”
“的确。”
月初而动,既望而收。如此形容柳苏折的办事效率也到真是贴切。
“既然如此为什麽还有地方让皇上您还觉得不安?”
墨煜微微敛眸,“山雨欲来风满楼,炸雷惊响可堪愁。”
如此实力,俨然雷霆……
山雨之势,何时将来?
随着秋意渐深,这山雨也将是冷冽袭人的吧?那满楼也将会肃杀凄凉呀。
“皇上所忧──”
“也不知道为什麽如今像是变了壹个人。”最後壹句隐於苍茫夜色中,沈从听得也有些不太真切。
“皇上还快请回吧。”
“沈从,朕有时候真想知道,你这狗脑袋时而精明时而愚钝。到底是天真烂漫还是成心故意的。”
沈从病态的脸上壹僵,“奴才的脑袋就是壹罐子浆糊。”
这壹番意味不明的话,像是打哑谜,让人更觉伴君如伴虎。沈从自是要小心的。
这壹夜凉如水。更漏搅乱了柳苏折的浅眠。
柳苏折反侧不能成眠,欲要轻咳,却又生生地屏住。云官睡得极浅,稍稍动静壹大,便会醒过来。於是柳苏折化轻咳为轻叹,不料还是惊动了云官。
自从跟了柳苏折,云官依旧按照宫里值夜的规矩。在宫里虽然并非每夜当值,但云官偏是夜夜请缨值夜。这里早已不是宫中,但是云官的坚持就连柳苏折也拗不过。柳苏折知道这云官还是半大的孩子壹个,正值生长之际,自然要好好地休息。又不舍得云官在门外就这麽值夜。柳苏折看着云官如此,自然心疼。所以,在柳苏折的要求下,让云官呆在内间。特在屋内辟出壹隅,置小床,纱帐覆之。好供云官在屋内好好休息,而对於云官来说,这是莫大的恩赐。
这夜,墨煜是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入眠。柳苏折醒来时心中却是微微刺痛着的。
三日小朝,五日大朝。
每日除了军机的人,墨煜还要接见柳苏折。
上殿跪安,柳苏折总要跪上壹主香左右的时间,跪了三月有余。天气由温转凉,殿上的金砖却愈发冰凉。跪在上面,也颇叫人心肺生凉,寒气入骨。
柳苏折自“净身”後,也算身子也稳了不少。可毕竟是身上少了那麽壹块实心的肉,虽无大碍,也是日渐好转。可也经不起这寒气入体。
今日回来,云官壹看便说,柳苏折步履发虚,倒有几分浮沈之感。
柳苏折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膝盖酸疼,骨头略僵。
自己的身子,自己竟然还不知道。
觉得有些乏了,柳苏折便坐靠在床沿上。
“乏了,乏了。哎……”叹罢,又倒在了床上。
柳苏折是乏了。
如坠云雾。
不知是什麽感觉,好像踏於层云之上。柳苏折心道:不如从前了……蓦地,似乎自己又在坠落,四周的景象都看不清了。
柳苏折心说,罢了罢了,就让我此身坠落於十八层地狱吧。就让他在三十三重天之上,我在九十九地狱之下。我此身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不知为何,柳苏折又感自己到被投於水中,整个身子被人往下拉了。
坠吧,落吧。这样甚好。
你在三十三天之上,我在九十九地之下。
如果这就是你所求,只要我给得起,你壹并拿走,分毫不用留。
柳苏折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梦见了前些日皇宫御宴。
梦见了那个人。
宫里不知道穿插了多少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柳苏折倒不是很关心。自上任之後,不知道为什麽,东厂的人都对他的话惟命是从。而且不少人寡言少语,但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顶顶强的高手。既然只需要发布命令他们不多言语全都照做,那麽柳苏折也乐得不用再去与他们多言语。
其中有壹个人,柳苏折分外关心,似乎是这班人马当中的头头,便不由得多多关注了他。
毒狼。
他说他自己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不过,据说此人曾经经历过与狼搏斗,下手出招处处阴狠,最终杀狼而归,而得此名。
柳苏折对於梁祖林壹事想要速战速决,其中少不了毒狼的帮助。
不过毒狼此人却是後话。
“你还是那麽容易走神。”
是吗?我走神了,好久都没有人这麽提醒过我了。这个声音好熟悉,是他?
“你变黑了。”
“呵呵,塞外风沙大,太阳高,这是免不了的。”
他便了,变得更加高大了,塞外风沙吹遍了他的脸颊,他的轮廓也因此看上去刚毅不少。尽管如此,他的手还是那麽地漂亮。那个时候,他还很白,皮肤水嫩嫩的,就是叫女子看得也会心生妒忌之情呢。没想到,他却丝毫不在乎这些。那时候,他修长的手指握笔的姿势,阳光笼着他的时候,那副景象美极了。他壹袭白衫衬着他愈发白净,那壹刻自己竟然看呆了。光线的恰到好处使得他白得透明,就化在了这春光融融的景象里面。
俊美得不可壹世的他现在还是如此地好看。
君胜。
“阿折?”江君胜试探地叫着。
“啊?哈?”柳苏折木了。
江君胜摇了摇头,叹道:“你又走神了。”
是啊,自己太容易走神了。这时,春光融融壹样,江君胜身边又笼罩着壹层薄纱似的圣光了……
在他面前如此,在那个人面前也如此。
淩乱迷蒙的壹个梦啊。
柳苏折又感到自己坠落了。
不过,似乎没有坠落多久,柳苏折感觉有什麽托起了他。像是踏在云霄之中,身登青云;或游走於无垠草原,遍地牧草……只感觉壹股暖流自脚底心,从下自上涌起。升到了心间,有羽毛咨意游走於其之上,春风挠得心痒痒的。
有什麽正躲在草丛中伺机而动,鼻子喷薄着热气,候着时机似箭而出了。
柳苏折觉得体内似乎有什麽要涌动。
壹时间,壹些零散的画面又重新浮现在了眼前。
壹室淫靡。
是那样的感觉,没错。
玉白的肉体交织,修长光洁的长腿缠绕,食指相扣,青丝散乱。
胯下壹阵酥麻。
“柳公子好口技。”
“你也不赖。”
好壹招颠鸾倒凤。
身下人不甘示弱,舌头壹滑,向上舔去,直至屏翳处,来回反复。蓦地,用力壹吸,吸起了壹小块玉肌。
“啊──啊──啊──”上位者顿时心神大乱,下体感觉壹阵酥软,似是欲望澎湃,不觉用力夹紧了双腿。“嗯……啊……啊啊……”
不能败下阵来!上位者不由加快了速度,加大了力道,吮吸地更加勤快……身下人心中不由的暗笑。舌头似是探索,似是试探,更加向上,像是涧底松要从幽缝中寻找阳光。快了,就要到洞口了,萌生的树枝就要找到天日,要汲取阳光的滋润了!
“呀──”身下人叫了壹声。“你怎麽咬我!”
上位者深觉这壹回合要败下阵来了,不由得气急败坏地既轻又重地咬了壹口。
“苏折,不能耍无赖呢。”身下人盈盈壹笑,翻身为上,把柳苏折压在了身下。还是颠鸾倒凤的姿势,刚刚的身下人这时变成了上位者。修长的手指在柳苏折声上游走打转。
柳苏折的双腿不安地扭动着。
身上人现在此时正在壹寸壹寸从脚趾轻吻过来。每壹次都带给柳苏折壹种痒痒的感觉,越来越到上面了。柳苏折壹急,用手轻轻地拍了身上人的屁股。嘴壹张,又重新把身上人的身体的壹部分重新契合。
柳苏折这下却含得浅浅的,把那气人的眼口用舌尖顶住,蝮蛇壹般纠结缠绕於这泉眼。
身上人满足地叹了壹声,“嗯──柳公子……”
柳苏折又吐了出来,素手摩挲。突然壹箍,不轻不重,也用手指撩拨了起来。爆起的青筋盘桓,柳苏折就用两根手指沿着脉线壹路撩拨,到了壹处青筋爆起最粗的地方,柳苏折调皮地按住,用手指尖在周围慢慢地刮……
感受到了血脉的涌动,奔流的热血……
多想,多想与之融为壹体……
没错,和那时的感觉壹样。
我不是在幼嫩的鲜草地上徒步奔走……
那是……
柳苏折心下壹惊,眼前春光消散。骤然惊起,低头壹看。
“云官你干什麽!”
云官无辜地擡起头,口边银丝牵连。伴随着从窗格透进的月光,水线银丝泛着柔光。线的壹段是云官,另壹端牵连缠绕在自己的足尖。
壹室淫靡。
棉布小靴被整齐地放在壹边,布袜整齐地折叠好置於床沿。木盆壹惊被柳苏折大幅度地起身的时候带倒了,水洒了壹地,肆无忌惮地四下流淌得到处都是。
刚刚的感觉……竟然是……
“云官,你为什麽这麽做。”柳苏折本应该是生气的,但,对於云官,柳苏折的气便变成了有气无力。
暖流还在体内,还在不停地溯流而上,溯洄而返。迷糊的柳苏折此时早已清醒。
柳苏折看见的是──
云官捧着自己的脚,正伸出自己的舌头舔着!舔着自己的脚!
柳苏折心中是惊讶的。但是当时云官的表情却是如此地……
“为什麽。”柳苏折心中尚悸。
“苏折公子。”云官眼眸澄澈望着自己,柳苏折也不忍心说出重些的斥责的话语来。
“苏折公子,舒心否?”云官直直地盯着自己,柳苏折却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这感觉是怎麽回事儿?
“云官,先告诉我。为什麽这麽做?”没有回答云官的问话,柳苏折反而是直截了当地截断了云官的话,反问道。
云官突然眼神壹暗,神色欲泪道:“苏折公子不喜欢啊。”
柳苏折似是安慰地对云官说道,“云官,发生什麽了?为什麽做那种事?”
“怎麽?为什麽不说?”柳苏折似乎是要从云官的脸上知道答案,死盯着云官、
云官轻轻地开口,带着壹种喜怒不明的语调说道:“是宫里头的公公……”
柳苏折心下似乎懂得了些什麽,但却很不是滋味。想要叫云官别说下去了,可是云官这是已经开始以壹种平缓、悲怆的声音讲述起来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云官初进宫,年岁尚小。因为长得眉清目秀,人也灵动讨喜而颇得几个司礼处,教他们宫里规矩的公公们的喜爱。而同年进宫比云官年长些的小太监便心中有妒,还有宫中早了壹两年进宫的小太监也是眼红的不少。
算来,在同年进宫的小太监中,云官算是最小的。宫中不乏几位权大的公公……
柳苏折心下壹抖,小小年岁却要经历……
自古以来,官大壹级压死人。那些个比云官大个几岁的小太监也会明朝暗讽地去辱骂云官,而同辈的小太监更是站在他们那边壹起来欺负云官。
小太监们知道有个公公心理阴暗,几个小太监心下壹盘算,就此把云官推入了火坑。
“那公公……”云官语未成句却早泪盈面了。
“我不从,那公公便是使出百般刑法,变着法子折磨云官……”
柳苏折看着云官小小的脸上流着的泪已经汇聚成小溪流,淙淙而流。泪自面颊而下,留滞在颏上,莹莹灵动。挂在颏上,轻轻地摇晃,随即轻盈落下,砸落在衣襟上,又见碎成数颗小珠滚落。
“他越是如此,我却越是不从。有几个小太监是迎逢着他,公公要他们怎样他们都言听计从。这样,他们算是得了宠。於是,那之後便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就想着法子地讨好那公公。我也不例外要迎合那公公。之後他们想出了个法子来讨公公欢心。他们叫我……叫我舔公公的……”
“公公很开心。”
“公公也最喜如此,夜深便是如此入睡……”
柳苏折轻叹壹口气,拉起跪在地上的云官。“地上凉,起来说吧。”
云官用袖子轻轻地拭去泪珠,吸了壹下鼻子。
“苏折公子。云官知道,即便是狗,被人欺压也会奋起扑人咬之。他说,‘如今这什麽滋味都尝过了。嘴也刁了,反倒是你这清辣的货色与众不同。’他三番几次捉弄我,我就想着法子逃开。前几次,我屡次逃脱了,虽然公公没怎麽计较。但是我知道他的忍耐也快到了极限了。云官懂得,他狠,云官就要比他更狠。他越是用强,云官偏是不服。别的小太监情愿委屈於他足下,云官却不从。他说云官野,不好管教。”
“他逮着了壹个机会,把我壹个人叫了过去。”
柳苏折心中五味杂陈,似乎有人拿着针尖在紮他的心尖尖。这种麻木的痛感是他许久不曾想的。
“云官看到他桌上有多样他用来折磨其他小太监的刑具……他对我用狠。呵呵,苏折公子,你猜云官怎麽了?云官看到他拿着壹件刑具向我走来,云官就随手抄起壹件家什儿……”
“咯!”壹声,心弦剧烈地震颤了壹声。
“你做了什麽?”
云官埋在柳苏折的怀里的头擡起来,眸子紧紧地钉住了柳苏折的脸,眼神却是涣散的。
“我杀了他!”
果然。
不出所料。
还是发生了。
云官两眼无神,虽然对着柳苏折的脸。柳苏折却感到云官他望向的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云官的眸子很深很深,是无穷无尽的深渊,里面有的只是黑暗。
“他就躺在血泊里面。云官就继续抄起了壹只铜香炉,又狠狠砸了下去。”
“不解气,还是不解气。为什麽他折磨了我这麽久,我却只能在这时出这口恶气!!”
“红红的,白白的,黄黄的。不过还是红,满目的红……壹下壹下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云官听见了细细碎碎的碎裂声。那声音伴着铜炉敲砸的声音,那壹刻……那壹刻……”
“对了对了!那个时候,手边还有剪子,那尖头的头呀,我继续又紮了上去。那铜剪子都头都钝了,都弯了呢……”
惧。
柳苏折感觉自己的手愈发冰凉起来了。与之不同的是,足底的温润尚在。
不过,柳苏折还是将云官搂进怀中。
在怀里,云官瑟瑟地颤抖着。
恍惚是梦魇,眼前都是迷雾,都是白纱帘,妖娆地层层重叠在眼前。
云官呐。
柳苏折轻轻地拍着怀里云官的背。
“别想了。”柳苏折轻轻地说道。
这种不堪回首的经历,柳苏折不愿再去问云官,生怕戳了他的伤心处。原来在那澄澈的眸子的最深处是这样的东西。
有人这麽对待云官,柳苏折眉头壹紧。
不过,柳苏折却在不经意间那只脚的脚趾相互摩挲了壹下。
第二天,柳苏折依旧要去见墨煜。
今天,墨煜让柳苏折跪了安,就开口询问他。
“东厂衙门里人手还够用吗?”
“够。”
“转眼天凉了,多加件衣服。”
“是。”
“这会儿子,无肠公子也肥了。你不是喜欢吃麽,那就赏你些吧。宫里贡进了些八两的,味鲜肉美,想你是喜欢吃的。”
“是。”
墨煜这壹上来,莫名的热情,有些让柳苏折受宠若惊。
“眼看着月盈了。”墨煜淡淡地说道。
“是。”
“这最近有什麽可以值得庆祝的,你知道麽?”
“八月半团圆节。
“没错,正是这样。朕要摆宫宴。”墨煜瞟了壹眼柳苏折,知道柳苏折下面还是壹个字壹个字往外蹦,便抢了壹步说道:“这次的主角还是大将军。”
江君胜,风流才俊。
莫不是功高盖主?
自古帝王家疑心病最重。
柳苏折知道,天下人也知道。
墨煜虽然对江君胜不怎麽忌惮,但这壹回,又是唱的哪壹出?
不过,这转眼间,时间也过得可真快啊,秋意都已浓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