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二00八年,台北。
黄昏,黄昏的阳光从玻璃窗外照射了进来,方怡吟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在修改她的服装设计图,刚刚接到法国巴黎打来的秋冬装服装展的邀约电话,挂上电话後,她又开始专注画作设计图。直到傍晚,窗外的天空染了一层的红霞,就像一双巧手染织整个天空,阳光濯濯红醺整个台北城。下午四点二十八分了,与家乐约定的时间在五点,方怡吟的手机从四点就开始在发布讯息,怡吟一直没有接听,她把手机转震动放在公事包里,直到助理妮娜拨了内线给怡吟,怡吟拿起听筒贴着耳朵接听,右手却不停拿笔画图,她语气不耐的说:
『妮娜,我不是跟你说我在忙着画图,有什麽事情就先帮我挡着延後……』
『报告总监,我很想帮你延後……但是郑先生人在线上,他打来好几次了……问你还记不记得今晚五点的赴约?』妮娜语气怯怯的说。
『哪个郑先生?』方怡吟问。
『汉新百货的经理……』妮娜回答。
怡吟听了一愣,完了!她完全忘记五点跟家乐的约会,急忙跟妮娜把电话接进来,另一方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你还没出门?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不好意思,家乐我忙到忘记时间了,你等我半小时,我半小时就到!老地方见!』
不等家乐说完,她站起身,拿起外套跟公事包,走出办公室,最後丢下一句话给妮娜:
『小妮,我先走罗!後面的事交给你了!』
『好的!总监,小心开车啊!』妮娜点头,目送怡吟身影离去。
方怡吟开着车在市区,偏偏刚好是下班时间巅峰时刻,她看着表,这下惨了!已经四点五十八分了,这下子可能会被家乐骂死。
直到抵达目的地,她将车子交给泊车小弟,赶赴饭店电梯上楼上顶级房间。
叮咚!开门的是家乐,他板着一张脸,手指着他手腕上的表,对怡吟说:
『小姐,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忙到忘记了!对不起呀!』方怡吟一进门叠声的说。
『上次你也这麽说,结果打你的手机一直打,手机没带出来?这次呢?手机该不会又没带了吧?』郑家乐死盯着怡吟,怒着气,阖上了房门。
方怡吟从公事包里摸索,发现手机放在公事包里,她慌忙说:
『有啦!这次有带哦!不过……你好像打了好多通电话给我?』
郑家乐紧盯着她,喃喃的诅咒:
『他妈的!』
『嘘!不许说脏话!』方怡吟将她的食指贴在郑家乐的嘴唇前,对他温柔呢喃:『只是今天工作进度比较赶,想说赶快把工作进度赶一赶,然後再跟你约会嘛!原谅我嘛!』
郑家乐就爱方怡吟这样的一面,深情而温柔,如此甜美的笑容,如此美丽的眼睛,这样的她,让郑家乐紧紧勾住怡吟的细纤的腰,他把自己的嘴唇轻轻的,轻轻的吻住了怡吟的唇。
他抱起了怡吟放在床上,热烈亲吻着她的颈部,怡吟发出微微的喘息声,两手紧紧的箍住家乐的脖子,紧接着家乐用手松开了她的钮扣,他也褪去了他的上衣,两颗彼此火热的心在燃烧,拥抱着彼此,轻吻着彼此,探索着那神秘地带的花园世界,一直到那一瞬间,两颗心彼此的撞击,两个灵魂交合与情感融合,绽放出火花,璀璨珣烂。
甜蜜温柔过後,他们穿上了衣服,坐在靠窗边的小茶几上坐了下来,方怡吟啜了一口花茶,她说:
『我下个月去巴黎一趟,法国那边的邀请,我们俩要不要来场巴黎之恋?』
郑家乐凝视着怡吟,他看了她很久,在他的心里里面,他的心只能容纳怡吟,以前念大学时候,他的大学同学吕翔恩告诉了怡吟的故事,对她多了份怜爱。直至多年後的重逢,这份怜爱一天比一天更浓烈、更深!郑家乐的心里,早就有怡吟的位置扎下了根,无奈现实的生活中,他背负着两个家庭间的妁约,郑家乐蹙起了眉头,说:
『下个月我恐怕不能出国,我有事情要忙!』
『这麽忙啊?』怡吟说:『那还真是可惜!本来想跟你一起去看艾菲尔铁塔……』
郑家乐打断怡吟的话,他说:
『我订日子了!下个月二十一号结婚。』
『是吗?那我该恭喜你吗?』方怡吟愕然,她回答。
『我妈他们一直催婚,不等我决定就擅自作主的决定……』
『哦,』怡吟问。『场地都选好了吗?』
『在艾美酒店。』
『是哦……』方怡吟摒住呼吸,她垂下眼看着她手中的花茶,幽幽的说:『所以,那我们之间是算玩完了?是该到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怡吟,我当初就跟你坦白我有婚约在身,我也希望我们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彼此安慰、彼此关怀……』
『是啊!彼此安慰,彼此关怀!我不应该在十七岁那年出现在翔恩表哥的生日上出现,也不该在那个时候认识你。如果我们那个没有认识,是彼此不相干的陌生人有多好?但是命运却安排我们认识,却又让我们在巴黎相遇,那个时候我应该假装不认识你才对!制作单位也不应该安排你坐在我隔璧座位,那麽我们那时候就不会相遇!每天一早起床,就想听你的声音,也不能打给你,只能等你的电话,然後再偷偷地出来享受我们两人的世界,我从来没有干预你的生活,你的公事,每次想你想到发疯,时此时刻我都在想对你的感情,就像隐藏在迷雾之中的灯塔,小心翼翼的,不让其他人发现你的存在。』
郑家乐一震,他没有接口,静静地听着怡吟的话。
『那你认为-----』郑家乐顿了顿:『我该取消这个婚姻?』
『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我不想被冠上第三者的罪名,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有婚约在身,但是我却告诉自己那不重要,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的时刻,管他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甚至一小时,我一直珍惜把握每一刻!』怡吟猛烈的摇头,她的泪水在目光里打转。
正当家乐要接话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李美云的来电,他接听了,只听电话那方的母亲说:
『家乐啊!我现在跟你爸在艾美酒店看会场!我们跟旭燕的父母谈过,你们结婚完後去法国度蜜月,到时你要把时间安排好,知道吗?』
面对这天人交战,郑家乐他低沉的回答:
『妈,去欧洲的蜜月恐怕没有办法!我的时间抽不上!』
『公司的事有我跟你爸在,不用担心!你们小俩口去度蜜月就人生那麽一次,可别马虎呀!到时我们可不能寒酸对待新娘啊!』李美云说。
『这件事回来再说吧!妈我有事要先挂电话了!』郑家乐应付了李美云,匆然地挂上了电话。
方怡吟站起了身,她深呼吸了一声,说:
『我们走吧!今天是我们最後一次见面了!以後这个地方我们不会再来了!』
郑家乐走过来捧起了怡吟的脸,他深情的注视着她:
『怡吟,请别叫我忘了这段情,因为这是我一生最真的爱,会永存在我心中,直到我死去……』
他们拥抱了彼此,这一拥抱可能没有机会再拥有双方的温度,方怡吟闭上了眼睛,泪滴滴在家乐的衣服上,好半晌,她睁开眼睛,她说:
『谢谢你给我这段回忆!』
她松开了他,长长的吐一口气,强忍着悲伤不让家乐看见。
他们走出了饭店,已经是晚上的夜色了,台北的霓虹灯闪烁,路灯也照亮台北的街头,车灯穿梭马路上来来往往。方怡吟说:
『在这里打住吧!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男女主角分手时,双方各走各的路,都不要回头!所以我们在此道别!』
『怡吟……』郑家乐的心像被揪痛了一下,他说:『真要这麽做吗?也许明天,我再打给你……』
『我们在此切的乾乾净净吧!对你我都好……也别辜负了那个女人……』
也别辜负了那个女人!这是怡吟口中说出来的,她向来都实话实说,郑家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了解了,最後他对怡吟请求:
『那麽,答应我最後一个请求好吗?到家给我简讯报声平安!』
怡吟点头,她说:
『再见了!家乐,请你转过身,不要回头!』
郑家乐转身,背对着怡吟,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的百感交集,这一夜以後,他们不会再来这个秘密基地,所有的一切回忆都将成追忆。
方怡吟看着郑家乐的身影,她的眼里蓄了泪,这样的身影,她只能以她的目光抓住最後这一刻了,她拭去了她脸上的泪,随後转身的走向自己的车,开车离去。
郑家乐开车在市民大道上,一路上他忆起和方怡吟初认识的情形,当时怡吟才十七岁,而家乐当时大学毕业後就赴法国念硕士,两人在多年後一场巴黎服装秀展示会巧遇,再度重逢让彼此增加了好感,回到台湾後,他们瞒着家人朋友,发展这一段地下恋情。这一年多以来,他与怡吟都在这间饭店约会活动,是他们的秘密基地城堡。
原本和家乐甜蜜完後要好好地吃一顿爱的晚餐,後来不欢而散地分手。方怡吟回到家里,换好衣服後,她传发简单的简讯给家乐报备平安後,只好自己准备煮水饺来煮,倒了半锅的水在锅子里,放在瓦斯炉上,开了瓦斯火。
煮水饺的水正在煮沸中,方怡吟利用空档的时间先去浴室卸妆洗把脸,突然电话铃响了,她从浴室跑了出来,接听了电话。
『喂!怡吟啊,你还没过来哦?』电话那方的是林善洁,在话中嚷嚷。
『过去哪?』
『今天是爸退休的日子呀!我们大家都来庆祝爸退休呢!』
坤源姨丈退休?怡吟怎麽把这件事给忘了?她疑狐最近脑袋怎麽这麽不灵光,老是忘东忘西的,她对电话里的林善洁说:
『嫂,我马上过去跟你们会合呀!』
怡吟挂上了电话,随手抓了钥匙出门去,赶赴附近的静桂姨妈家。
而林善洁自高中十七岁那年,认识了怡吟的表哥吕智尧,俩人後来经过爱情长跑多年,林善洁在二十五岁那年嫁给了吕智尧,成了吕家的二媳妇,这个牵线是怡吟促成让他们认识的,婚後的吕智尧和善洁,甜蜜恩爱生了一双儿女,大女儿叫湋柠,小儿子叫宸熙,乖巧可爱。
怡吟一进吕家,念硕士班的弟弟方正良在庭院张罗着火锅料,见到姐姐来了,诧异的看到怡吟的头上浴帽,问:
『姐!你在家刚洗完澡出来?你的浴帽……?』
『蛤?』怡吟愣了一下,一摸她头上的浴帽,还真的没有取下来,这一路上跑来姨妈家,路人都对着她看,原来是头上的浴帽没有取下,她懊恼说:『不好意思,出门匆忙忘了脱下来了……』
林善洁正在喂三岁的小宸熙吃饭,她笑说:
『怡吟,来这边坐,我们留了些给你哦!』
方怡吟跑过来坐在湋柠旁边,小湋柠正在吃着花枝丸,她开心的对方怡吟微笑:
『怡吟阿姨!』
『乖!』方怡吟微笑地手指摸了湋柠的脸颊,她坐了下来,转向坤源姨丈问候:『姨丈,恭喜您退休了!可以好好的享清福了!』
坤源姨丈啜了一口日本清酒,他开心笑道:
『是啊!打拼了三十年,要好好的开始规画自己的事!』
『姨丈有什麽想做的事吗?出国游玩?』怡吟好奇问。
静桂姨妈端着水果出来,见到怡吟来了,她笑说:
『怡吟啊!这老头说要带我去日本玩!我从年轻嫁给他到现在,只去过一次澎湖,其他後来就没再搭飞机了!』
『去日本好啊!我赞成!』方怡吟说,帮忙静桂姨妈把水果盘放至桌上。
『是啊!妈,您该跟爸好好去旅行啦!』林善洁说。
『去日本很贵呢!去那边我只会讲阿哩呀多,欧哈唷的,其他通通都不会呀?』卢静桂一下子鞠躬,一会子挥手的说。
『放心啦!姨妈,现在的旅行社带团都会有导游翻译的!』方正良吃着南瓜米粉接话说。
『是啊!妈,去日本的机加酒和旅费您跟爸不用烦恼啦,我和善洁还有哥会赞助的!』吕智尧对母亲卢静桂说。
『还有我呢!姨妈,我也要赞助!』方怡吟举手喊。
『你还有房贷要扛,别花费了啦!』姨妈卢静桂说。
『姨妈,不要拒绝我的心意,这是我和正良的心意,感谢您跟姨丈拉拔我和正良长大!这是我们对您们的感谢之恩!』方怡吟撒娇的说。
卢静桂听了怡吟对她感谢的养育之恩,她感动的眼眶带泪,这孩子从小跟着年幼的弟弟被大姐带来她家,她忘不了那一晚怡吟年幼小小的身影目送母亲的离去,这孩子比任何一个同龄的孩子来的早熟及坚强,也扛起父母的责任监督弟弟正良长大,直到她毕业出社会工作赚钱,裁培弟弟正良念大学及硕士。对怡吟跟正良,卢静桂视他们视如己出。
吕坤源也笑着点头,这一家子都平安顺利的长大成人,她拍拍身旁的老伴卢静桂说:
『阿桂啊!孩子们大了啦!一个个都有成就了,我们俩老就放下担子去轻松轻松过两人世界啦!你这辈子跟着我打拼到现在,我也该让你享清福,咱两个来去日本度当年未完成的蜜月吧!』
被吕坤源这麽一说,卢静桂羞涩地脸红,拍打了吕坤源的手臂,说:
『老头子,孩子们都在!真不害躁!』
这一夜,吕家围绕在这幸福的晚餐中,紧系着每一个家庭成员,卢静桂心慰孩子们个个都有事业跟家庭,她什麽都不所求了,唯一期盼的是在她有生之年,要看着怡吟结婚生子还有正良成家立业,才能对姐姐卢静美和逝去多年的姐夫方兆楠有个交代。
晚餐过後,怡吟两姐弟离开姨妈家後,姐弟漫步在回家路上。
方正良忽然说:
『姐,我这次硕士论文完,拿到硕士後,我就要直接去当兵!』
『当兵?』怡吟诧异,又接着说:『你不再继续攻读博士?』
方正良摇头,说:
『我没有再往上进修的打算,我打算修完硕士论文後,先去把兵役服完,再出来工作了!』方正良沉思的说:『姐,一直以来谢谢你供我念大学跟硕士!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突然听到弟弟正良这样的感性,方怡吟的泪水在眼里打转,她从来不曾在正良面前掉过一滴眼泪,她忍住眼泪,笑说:
『傻瓜!你是我弟耶!我不供你读书,供谁读啊?』
方正良笑了,他感谢姐姐怡吟一直以来的教导,父兼母职,让他在成长路上,他并不孤单,因为姐姐是他唯一的亲人。『姐!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跟表哥他们比赛赛跑,现在我们来比看谁先到家?』
『好啊!跑输的人要学汪汪!』方怡吟有自信的说,好歹以前念书时她拿过路跑比赛,她话还没说完,方正良就开始抢先为快的先跑了,怡吟嚷嚷:『厚!方正良你偷跑……』
方正良快速的跑回了家里,一开门,却闻到浓浓的瓦斯味,他手摀着鼻子,惊喊:
『天哪!这什麽味道啊?』
他第一反应冲进厨房,立即将瓦斯炉的瓦斯开关打开,再赶紧把房子四周的窗户打开,让满屋的瓦斯味飘散出窗外。方怡吟见到这一幕惊愕的呆住了,听见弟弟正良对她惊呼着:
『姐,你怎麽回事啊?居然没关瓦斯?锅子都烧黑了……』
方怡吟见到那焦黑的锅子,她真的没关瓦斯?回想出门前接到善洁的来电,好像匆忙的抓了钥锁就出门,却忘了正在煮沸的热水。
『姐,你最近好像怪怪的?先是煮饭白米忘了加水,洗衣服放太多洗衣粉,然後出门忘了把公事包带去公司,现在又是浴帽忘了拿,又再加上瓦斯炉没关?姐,你是健忘得痴呆吗?』
方怡吟跌坐在餐桌椅子上,她感到她的头莫名的剧痛,她闭着眼用手指贴着两边的太阳穴揉搓,不理会正良的劳叨啐念,她静静的说:
『对不起,下次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你先去洗澡吧!』
方正良看着姐姐方怡吟的情形,他蓦然停住了嘴,不禁开始担心姐姐怡吟的精神状况,也或许姐姐这几天的忙碌劳累,她需要时间休息,看了姐姐一眼後,回房去准备洗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