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寒是系内数一数二出众的大男生，可惜从规矩的短黑发到平实的衣着，无不显示他是个乖得过分的男子。每个年代都是这样: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尤其是年轻的女人惯不得与一个老实得过分的男人相处，在一块木头身边，好像喝杯鸡尾酒、瞒着父母在外头过一晚、上几次床，都是天大的罪过。
坏男人，而又记性特别好的，碰着女生就更似花蜜碰着蜂蝶。不说生日礼物，单是记着女友几点放学、喜欢吃什麽零食，等哪天忽然有空，就买点小东西去女友的大学附近等她放学，送上小惊喜。所费成本不高，也是兴之所至，却能包装成「情深的男友铭记情人爱好」。
这种烂俗的桥段出奇地受欢迎。
「古古怪怪。这期都没什麽好电影……」话虽如此，梁寒还是合上手提电脑，动身换衣服。湛光不用转头看也知他会穿什麽衣服，必定是那件净浅蓝色卫衣、黑色牛仔裤跟黑色大衣。昨天轮到湛光拿两人的衣物去宿舍地下的洗衣房洗衫跟乾衣，细细碎碎的事情花了他大半个小时。回房间後又跟梁寒猜拳输了，要摺衫。他记得那件蓝色卫衣放得最显眼，一开梁寒衣柜里的抽屉就见到，梁寒必定懒得翻底，将就穿最就手那件。
至於那黑色牛仔裤，湛光在中学时代就见梁寒在穿，还有另一条灰蓝色的、一条灰黑色的，灰黑色那条是梁寒跟以前的女友一齐买的，分手後都没见他再穿过。
说梁寒不修边幅又未免过分，毕竟他的指甲、头发长度、胡子等，都比一般邋遢的男子处理得妥当。乾乾净净，爽朗，也仅只如此，缺少了一种破坏力，也就没了那种引得女性愿意当扑火飞蛾的魅力。他是每个人的朋友，他是女性倾诉的对象，可要论及情人关系，自梁寒跟人分手後，也没女人肯贴上去。有的怕梁寒早有了女友，有的怕梁寒眼角高，谁也不知他只爱蓄长发的温婉女子。
湛光踱步到书桌，随手拿了一条黑色橡皮圈，又回去全身镜前绑头发。他是在两年前开始蓄长发的，现在留到肩头以下。其实男子蓄长发也不是什麽奇事，这里有个激进派中年政客也留了一把长发，自号「长毛」。
他拢起後脑的发，圈在另一只手腕的橡皮圈被梁寒挑出来。梁寒不会错过任何一次替湛光绑头发的机会。不只一次他问湛光:「你又不是不知你已生就一副男生女相，还走去学人留长发，真想弄到有朝一日入男厕也被人赶出来?」
「你既不喜欢，哪天你拿把剪刀替我剪，」那时湛光故意学女子以胳臂拨动长发的样子，瞟了梁寒一眼，目光又移离，明明容纳着对方的脸，却装得一副冷淡的样子，彷佛自己眼里其实从来是没有对方的存在，他就要挽回这麽一点面子，平静说:「我这把头发，只有你有资格剪。」
因为他是为他而留的，湛光不说，梁寒也就装糊涂。就像一个人穿上裤子，走在他後面的人见到裤子上有破洞，露出底裤的颜色，但不说;穿裤子的人也感到裤後凉丝丝，知道裤子破了，可一时三刻也不能折返家里换裤，也不说。大家都不说，破洞就不在了，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