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秋意浓,霜叶红於二月花。
西下的夕阳亦以晚霞尽染层林,丹枫楼在浅红、深红的簇拥下,美得教人屏息,而楼内高朋满座的客人无一不被此景摄了心魂,目不转睛。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不料有人对良辰美景却是视若无睹,静谧的氛围全被一名懒卧几上的魁梧男子打破,朗朗的歌声佐着清脆的碗筷敲击声在楼中传开。
「向止戈,闭嘴。」与他对坐的黑衣男子五官俊朗方正,但面色清冷。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向止戈迷茫的眼透着微醺,对男子的话充耳不闻。
男子也不愿多费唇舌,手一掷,茶杯就朝他醺然的脸飞去。
向止戈俐落的接下茶杯,却连带牵动了腿上的伤,不由的爆出一声粗骂,总算停下了高歌的兴致。
「韦是问你这趁人之危的混帐东西,有种就等老子伤好了来斗上一斗。」他挑衅着,眼眯了起来。
「匹夫之勇。」韦是问冷哼一声。
向止戈怒目相视,但与那波澜不兴的眼僵持了半晌,他终是败下阵来,「老子知道你这哑巴不想说话的时候,连个嗝都不会打,你有事快说吧,我没这心情跟你在这里瞎耗。」
「炽炎与风驰结亲,风皇指定要由你护送十一公主前往。」语句没有徵询,而是肯定。
「不去。」向止戈的眼里闪过不明情绪,却又很快敛去。
「圣上已允,明日你就上路。」
「老子没空,管风狗娶什麽公主,就算要娶嫦娥我都不去。」他提着酒壶又朝嘴里猛灌。
「你忙什麽,忙着逞凶斗狠、忙着糟蹋自己?向止戈,你对那大将军的宅邸可真是稀罕的紧,东伐雷霆不够,又南征水浒、北打木槐,哪有战事就往哪去,非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不可,我看你还没讨到御宅就先进了棺材。」韦是问声音一贯冷然,却隐隐带着薄愠。
「韦是问,你哑巴似的,屁却放得老长。」他掏了掏耳朵,略显不耐,「你瞧老子这腿,禁得起长途跋涉吗?不如你去跟圣上说我成了个瘸子,这烂差就另请高明。」
「哼,那你上回所提将士安家费一事─」平缓的语调拉长。
「我去我去。」他跳了起来,扯到腿伤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直娘贼,老子这条废腿还要行上这麽远一段路,乾脆跟公主一同乘着花轿摇摇摆摆的赴西北好了。」
「随便你。」目的既已达到,韦是问又恢复一贯的简洁。
「跟你这哑巴真是说不上几句话,老子要走了。」面对那万年不化的冰块脸,他着实食不下咽,吃力的撑起身子,一跛一跛的下楼。
明明顾了轿夫,但他却没了心思要乘轿回去,摆摆手让轿夫先走,自己拖着伤腿缓步而行。
他娘的韦是问、他娘的联姻、他娘的风驰国…
他连连咒骂着,却偏偏不提风皇这个始作俑者。
只因那两字对他而言犹如利刃,会硬生生刨开他心头已经癒合的伤疤,想起不该想的往事。
「王八羔子,说好不想的。」向止戈自言自语了起来,「什麽刀山剑林没闯过,不过是个风驰国罢了,谁怕谁。」
他一步步踩在深红的落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明明时至深秋,偏偏离恨却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