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向北加速，灯光与建筑的黑影越来越快地从眼前闪过。「摁。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调整脚步，抓好握把，「啊，没什麽，捷运的声音罢了。摁，六点半哦。」
偶尔摇晃的捷运上依然可以看到玻璃里的镜像。唇蜜带着些微的反光，转移掉了一些头发凌乱的注意力。我有点渴，甚至一度想要拿水出来喝。
「早——」我推开门例行公事地喊道。
亚璿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早，筱青。上次那幅画我想要把它买下来，尽量不要超过三万，能帮我这个忙吗？」他靠到我的办公桌，放了一袋Starbucks到桌上，纸袋底部有些弄湿了。
「谢谢，」我看着那颜色变深的美人鱼，「今天晚上我可以六点回去吗？」
「工作做完就可以。」
顺便似的，他丢了一叠资料到桌上——又能抽成又可以报公帐跟客户喝咖啡的case。
我起身走进他与我只有一门之隔的经理办公室，「谢谢你昨天的酒。」
他笑着回答，「那你应该要免费帮我多做几个案子。」
「不可能。」
他戴上近视眼镜，皱了皱眉头看我，「喝了我一整罐红酒，拿来抵佣金不行吗？」
「不可能，」我坚持，「你以为谁都可以把我带回家喝酒看电视的吗？」
他微笑两秒钟，「虽然不多，可是不只一个耶。」
「亚璿，」我靠上他的玻璃门，从腰部到胸口都贴了雾面纸。「只有你，」我抿抿嘴，吸了一口气，「我才不会怕失去。」
他熟练地将十指交扣撑着下巴，「整天让我加薪还不怕我开除吗？」
「不怕。」我笑了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想把小凝的画都卖给威廉啊？」
「有抽成，不做吗？」他啜了口咖啡。
「OK。」我缓缓点了几下头。
坐回办公桌看了看脸书和报表，便开始吃我的三明治，顺便用简讯搞定刚刚的事。
手机萤幕敲着敲着，让我想到了好久以前，大家一起玩的那种感觉。
我问小凝买了「夏日之风展」里面的所有作品，本来想要去她的画室看看，顺便回台北喝咖啡吃午餐的，没料她却以结婚的事情为由婉拒，我只能一面苦笑一面给她寄送用的收件地址。
才那麽一点时间没联络，周围的人却都变了样子。这个朋友烫了头发令我认不出来、那个朋友分手已届满一年而我却差点祝福他们共度情人节；最怕的就是突然听见别人的喜讯，收到一张张的喜帖、婚纱，总是让我们意识到自己是孤身一人，却又不再年轻。
他们幸福快乐地结了婚，然後我们就像是永别一样。
也许哪一天我结了婚，周围的朋友就会渐渐变成另一个群体，亦或慢慢消失吧。
曾几何时，那些还未见面就主动扑上来聊天、打打闹闹的笨蛋死党们再也不会出现了。真正停留在身边的，只剩下时繁时聊的讯息通知声，以及那些不着边际，也不知真心与否的话。
「睡了吗？」画面上显示着他讯息的发出时间，是昨天晚上，又是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昨天晚上我比较早睡。今天还好吗？」我按下了发送键便退出应用程式，继续吃我的三明治，然後去开艺廊的大门。我知道，那样的问候只是代表着他当下想聊天，而不是真正的问候，但我没有理会，天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跟别人聊得正开心。
活了这麽久，还没见过谁不是这样应付的呢。再怎麽熟悉的朋友，终究也有已读不回的时候，也许是很忙、也或许不知道该怎麽接下去。反正终究会有那麽一天，你可能不会再没事去找他聊天杀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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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展期看板旁的意见信箱，已经好久没有满过。
我偶尔会也写些意见投到意见箱里充样子，因为艺廊的意见箱里似乎一直没有什麽意见，大概是赠送明信片的活动问卷调查反到有几分填写价值吧。在我为数不多的经验里，比较有印象的是某位大叔在其他意见写上的，「副理驼背。」
没错，那就是我，不过是偶尔穿了平底鞋刚好又很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