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幻想曲》－上
天台上。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柳生比吕士吗？」
没料到居然有人，柳生惊讶却只是淡淡的抬眼望向声音出处。
「你不待在他们身边，那些拥护者可是会哭的呐！」慵懒的伏在栏杆上，仁王雅治在上层痞痞的笑着。
「…...。」柳生不答话，或者…该说是他不知道该接什麽话。
想转身离开，却又觉得有失礼貌，柳生居然有些发窘，进退两难。
仁王雅治没有继续搭话，视线早已回到原本注意的事物上，自然也没注意到柳生的窘迫。
柳生比吕士疑惑，他知道眼前的这名为仁王雅治的银发少年，虽然他们并没有什麽交情。
他知道他是许多女学生眼里放浪不羁却又忍不住为之倾倒的对象，他知道他是教授们口中叨叨絮絮那不成材的劣等生，他知道他对死板的乐理不屑一顾甚至还常故意唱反调，他还知道其实…...他，很喜欢音乐。
说到柳生比吕士，仁王雅治更是不陌生了。
显赫的音乐世家背景，迷倒众生的优雅外表，得体合宜的绅士风度，不仅是许许多多音乐学子们眼中的向往，更是教授们要自己认真学习的对象。
柳生比吕士，是菁英中的精英。
两人同样是校园中出了名的人物，却是完全的迥异。
柳生比吕士若是当中最顶尖的人才，仁王雅治就绝对是最边缘的异端存在。
沉默，也能令人窒息。
相较於柳生的不自在，仁王则显得惬意多了，看着底下人来人往，一派悠闲。
许久，柳生觉得礼貌上还是该寒喧一下，於是随意问：「仁王君很常待在这吗？」
「啊？嘛，算是吧…翘课不错的选择。」连眼都没抬，仁王懒懒的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柳生比吕士第一次觉得攀谈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而安静居然也会有令自己感到无所适从的时候。
好在仁王雅治接着便开口打破沉默：「你呢？怎麽会上来这？」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依然俯视着下方。
「我…」居然再度语塞，柳生苦笑。
无谓的耸耸肩，仁王雅治眼中的笑意夹杂了些许同情，垂下眼眸：「是为了…躲开吧？」
眼中闪过讶异，随即镇定的脸庞却无法掩盖无奈之色，柳生笑了笑：「也许吧…」
「噗哩，你的交际辞令还真是明确呐！」翻了翻白眼，仁王忍不住笑了，真心的笑着：「心情不好，想上来避避也是难免的嘛！呐，要不要去晃晃？」
炫目的银发闪耀，令处於逆光位置的柳生有些睁不开眼，着魔似的，他居然点头答应。
「我知道有一个琴室，几乎不会有人过去噢。」翻身跃下，仁王便拉着柳生兴冲冲的走下天台。
不得不说仁王的确是很熟悉校园各个隐密的角落，柳生想：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琴室在啊。
本来就少有人来的旧大楼顶层最末端居然有个练琴室，任谁也难想到。
看着柳生惊讶的表情，仁王有些得意：「怎麽样？这里可是我的VIP休息室喔。」别说学生了，连老师也不会上来这咧。
小小的老旧琴室中，两架钢琴就这样并排摆着，正对着门口不远处的木制大桌上散落着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乐谱。
抚过黑色的琴身，柳生不由自主的打开其中一架琴盖，轻轻的弹了一个音，琴身虽已不再光亮却无损其美丽音色。
「你都是在这练琴吧。」柳生道。
不是问句？仁王挑眉。
领会仁王的表情，柳生微笑：「它常常被弹奏不是吗？」音准依然，也无半点尘埃，即是最好的证明。
仁王耸耸肩：「随意玩玩而已。」
练琴，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拉开椅子，
柳生坐下，修长的手指覆上琴键。
瞬间，缓而悠扬的旋律倾泻一室。
李斯特第三号安慰曲，柔美，却带些哀伤。
仁王微微皱眉，坐到柳生旁，加入弹奏。
随性的音符跳跃，运用反覆重奏技法，呈现略带调皮的变奏，轻易瓦解原本带着伤感的凄美。
随着加入的音符，慢慢的已不再是缓慢的安慰曲，越跳越急的琴键，越来越快的旋律，越踏越重的节奏，两人翻飞的手指。
曲终，柳生定定的看着黑白琴键，有种淋漓的畅快，这样的演奏方式是他不曾体验的。一直以来，被教导的便是完全遵循乐谱，每个音符皆是作曲家严谨思考下所安排的，绝对不可任意更动。
柳生突然明了，为何那些教授们会对仁王如此排斥了，在崇尚古典音乐的这所学园中，也难怪仁王会被视作异端。
「你的技巧很厉害。」柳生道。
「唉呀，被你赞美我可是会脸红的呐！」仁王夸张的捧脸，笑的欠揍。
好笑的看着眼前人，不经意瞄到墙上的钟，空堂的休息要结束了，明明感觉很短暂。
柳生叹了口气，重新挂上优雅的微笑：「我得先离开了…谢谢你…让我知道这里。」
「噗哩，随时欢迎噢，」仁王双手插着口袋：「不管是天台还是这里…。」
※※※※
课室中。
「柳生，你刚刚怎麽突然离开了？」时常在身边打转的其中一人奇怪的问。
突然涌上的不满：我跟你很熟吗？这种私事也要过问！？
有些讶异自己的想法：今天的容忍度似乎低了些？
收起思绪，柳生努力找回平常的自己：「有点事。」淡淡的微笑，淡淡的距离。
之後的几天，柳生比吕士没有在学校课堂中见到仁王。这也没什麽稀奇，翘课一直是仁王雅治的家常便饭！
柳生当然也想过仁王可能在天台或旧琴室，所以，他现在正站在旧琴室前。
看着里头银发的人儿，背对着门趴在桌上迅速的涂涂写写，显然非常专心。
「你果然在这呢。」柳生轻声道。
「！！！？」惊讶的扭过头，看清来人後，仁王几乎是咬牙切齿：「不要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接近别人背後！」略感不满的瞪向柳生。
「啊啊，抱歉。」不好意思的推了推眼镜。
无所谓的耸肩，仁王再度勾起笑容：「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呢。」
柳生淡笑回应，好奇的走近仁王身边，想看清刚刚他在忙什麽，却见仁王慌乱的想收拾掩盖，无奈还是慢了。
「这是…」柳生诧异的看着仁王：「你写的？」
撇撇嘴，仁王故作不在意：「随便写写而已…」看着柳生一把拿起散乱的乐谱，仁王雅治终於忍不住叫出声：「喂！」
「那我也随便弹弹罗。」优雅的晃着手中乐谱，柳生勾起好看的弧。
愣了愣，仁王开始有点後悔了：这家伙…搞不好和我是同个类型呐，这种恶趣味…
沉淀下心情，柳生已坐在琴前，双手定位。
无数个音阶，高高低低的排列，藉由柳生的手流泻，快与慢的冲突不断，交织成具奇妙差异的鸣奏。
前段的引子，诡异神秘几乎细不可闻，如幽魂缭绕却不见影。
倏地，突然加入强烈激昂的宽广音域，带出中段急剧上升的灵活，似在追赶，又似逃亡。後段只见手指翻飞速度只增不减，彷佛随处可见的幻影横扫黑白的铺面。越来越快的音符、越来越高的音调，在最高处嘎然而止，静谧後又见那细不可闻的声响，彷佛吞噬後回归的宁静－－...。
柳生微微喘息：「居然用这种炫技的诠释方式…」一路的飙速，手指都有些麻木了，没有抽筋柳生自己都感到意外，扶了扶眼镜：「这算是完成版了吧？」
呆愣的回答：「呃，不，是刚刚的即兴…」听完柳生完整无误的弹奏出，仁王不得不承认柳生的确是菁英中的精英，虽是他谱的曲，但也无法如此流畅的一次搞定…
听到仁王的回答，柳生实在有些脱力：「即兴…」这家伙哪是什麽边缘人，简直是鬼才！
换上平常玩世不恭的嘴脸：「还需要修改，有兴趣加入吗？」斜倚着琴，仁王提出邀请。
「如果我有这份荣幸的话。」不可否认，柳生实在很有兴趣。
「当然！」自信狂妄的笑容。
此後，两人课余闲暇几乎都窝在旧琴室中涂涂写写，虽然仁王还是很少出现在课室中，但柳生知道他一定是在那里，那个现在已被称为『二人专属的VIP室』。
像是某种共同的默契，他们从未在人前互相打过招呼，彷佛两人根本不认识，谁也未能想到，看似无交集的二人，早已一同谱出一曲曲不知名的旋律，并绽放出相同的喜悦。
某日午後，两人惯例待在旧琴室中。
「呐，柳生为什麽选择主修钢琴？」低头修着乐谱，仁王没头没脑的丢出疑问。
撇了仁王一眼：「…我才想问你怎麽不选有应用音乐系所的学校咧。」这些日子以来，柳生已经很习惯仁王天马行空的跳跃思考模式，也许这正是仁王他偏爱即兴的原因吧。
「应用音乐？」
「大多指非传统、古典之类的音乐。」柳生解释。
「哧，反正我就是尽爱些旁门左道。」自嘲的耸耸肩。
沉默一会儿，柳生突然道：「仁王君，毕业发表…」
「嗯？」
「我想和教授提出和你一组。」看仁王诧异的表情，柳生赶紧又补上一句：「当然，你愿意的话。」
「噗哩，你想自毁前程啊！」现在才更改早已练了半学期的曲目？摆摆手，仁王把它当作玩笑。
挑眉：「我不认为这是自毁前程」定定的看向仁王，柳生接着说：「你不觉得，那些老古板大吃一惊的表情会很有趣吗？」优雅的弧度染上些邪气，柳生笑的自信。
他相信这绝对会是很棒的演奏，仁王不应该埋没。
※※※※
「请允许我更改项目。」
「这是…」教授不明白柳生为何突然宣布更改发表的曲目，甚至，连原定的钢琴独奏，都改为合奏。
合奏跟谁？曲目名？柳生对於这些问题一概不答，只一再强调：绝对不会开天窗！
众人一致认为教授不可能会允诺这种交代不明的演出，即使对象是柳生比吕士。
但他们却忘了，对於优等生，教授总是有一份疼惜，相对的，特别的权限无形中也比较宽，
而今次提出要求的更是那备受乐界瞩目的柳生比吕士。
反而，他们多了一份期待，期待那会是如何特别的演出。
第八十二届毕业发表演奏会。
「下一个表演项目：钢琴合奏…」司仪顿了顿，有些疑惑，没有曲目名，也没有演奏者？
正不知该如何往下介绍，一人从帷幕後走出，接过麦克风。
「曲目：《静谧幻想曲》，演奏者：柳生比吕士，仁王雅治，作曲：仁王雅治。」柳生满意的看着台下一片哗然，当然也没放过教授们脸上那如同被掴了一巴掌般的惊愕。
被教授们评为劣等的学生们，根本不可能上台发表，柳生很清楚，他更知道，在聚集了众多音乐人及报章媒体的这种场合下，他们毫无威胁可言。
优雅的和仁王一同步向舞台中央的两架钢琴前，微微一个行礼。
彷佛空气凝结，仁王觉得就连会场中那屏息的呼吸声他都能捕捉到。自己在这里做什麽？他只觉得一片空白。
覆上琴键，却不见仁王有动作，柳生对上仁王发怔的双眼，鼓励性的给予微笑。
仁王挑眉，狂傲的笑容浮现：我仁王雅治的即兴怎能被这种小阵仗给震慑住？
两双手皆已定位。
相信眼尖的人们已发现，两架琴，却仅有一份乐谱，柳生琴上的乐谱。
窃窃私语的等待，无论是期盼、好奇或是怀抱恶意，全数屏息以待。
仁王首先按下琴键，飘忽不定的音节，时而磅礡时而微弱。
勾起唇角，柳生从容的重现仁王在旧琴室中的即兴曲―现已名为《静谧幻想曲》。
两架琴，一个诡异缭绕，一个飘忽不定，摇摆难测再同时收声将静谧坠入最深处！
寂静。
当众人几乎疑惑的要出声时，却又响起高昂的号角，中调由柳生打开康庄大道，以横扫千军之势加速，炫技开始。
大量装饰音灵活跳动，主部和副部的交替出现，越跳越急的手指，狂奔追赶主调幻影般的速度，降下的半音，紧随越爬越高的音阶，主部於最高处硬生生的停下，副部则如同坠崖般滑音下，跌落谷底时同时的砰然巨响！如雷鸣般震慑全场，飘邈的微弱颤音，则如落下的丝丝细雨，
洗净吞噬後的静谧……。
绽放後的绚丽，凋萎时也已畅快淋漓。
仁王终究还是没能顺利毕业，原因是缺课太多。
但那一夜，和柳生一同的演奏，已将两人推向高峰崭露头角。即使是肄业，美国的『BerkleeCollegeofMusic』也不愿失去仁王这样一个学生。
「爵士乐啊…真的很适合你呢，仁王君。」爵士乐的随性、包容，
放肆尽情的旋律，的确很适合那个不安定的家伙呐！柳生笑的有感。
「柳生是要到维也纳进修古典钢琴吧？」
「嗯，大概和你差不多时间出发。」
「呐，柳生，做个约定吧！归来後绝对要再一起合奏…在全世界的舞台上！」
「如果…我有这份荣幸的话！」
―三年後―
「有没有搞错！没有了！？开始售票还不到一周吔！！」怒气腾腾的抱怨电话，让办公室所有人忙的应接不暇。
「真的是非常抱歉，因场地容纳不下，因此售票数无法再追加…不，目前并无加场的打算…」抱着电话可怜兮兮的不停道歉，切原赤也实在很想对着话筒开骂：自己动作慢的错失良机，抱怨个鬼啊！
「呐，幸村，那家伙眼睛都红了耶，不是要哭了吧！」慵懒的语调，饱含揶揄。
幸村精市优雅的啜了一口茶，笑道：「少在那胡说八道，我们公司的孩子才没那麽脆弱！」
切原狠狠的瞪了一眼悠哉仁王雅治，再无奈的望向幸村―自家老板兼美编摄影：为什麽连我都得来帮忙接电话呀…明明对外应对是柳前辈的工作……
「噗哩，小鬼很凶呢！」扮了鬼脸，仁王笑。
「真是的，都几岁了，还是一样没长进…仁王君？」熟悉的声调。
「噢噢，欢迎回国啊，柳生！」看向来人，仁王笑的开心。
彷佛又聚在旧琴室般，不过现在更增加了几个好夥伴。
柳生勾起嘴角：「呵，是啊，我回来了！」
啪的推开门，丸井闻太和胡狼桑原难掩兴奋的冲进来高喊：「拿到了！户外舞台的使用授权！！！！」
毫不讶异，幸村仍笑的平静：「只剩弦一郎和莲二那边了。」
「回、回来了！」切原紧张的看着刚进门的另外两人。
「交涉如何？」幸村精市收起笑脸问道。
在场的众人皆望向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想从表情上看出些端倪。
「……」沉默。
「喂喂，不要卖关子了啦！」丸井首先忍不住出声。
「噗哩，真田居然也学会吊人胃口了呐。」
听见仁王的调侃，真田弦一郎面上一红，索性拉下帽沿，无视！
见真田无开口的打算，幸村便转向柳：「呵呵，莲二？」
「怎麽可能没有？」淡淡的一句，饱含着自信，柳莲二笑的恬静。
语毕，众人欢呼。
「…那麽，仁王君，准备好迈向世界舞台了吗？」绅士的微笑。
桀傲的扬起笑容：「当然！！」
这、只是开始－－...。
【完】
-2009.06.27-am:04:58-
【後话】
古典钢琴V.S爵士钢琴－可说是本文柳生与仁王的写照。
古典音乐的严谨的思考，爵士乐的即兴。
写到最後才想起－－
柳生似乎是在古典乐声中醒来？仁王最爱的音乐似乎是爵士？
不禁好笑，人物果然还是有其意志与灵魂吧^^！
文末，让立海众出来露脸，觉得还是一起出现，
立海才是一个完整。
对於描写曲子的部份下了一番苦心，
毕竟没有声音的辅助，感觉很抽象。
但还是很希望能令大家感受到整个音阶、节奏的的变化。
总之，希望大家喜欢本次的文(笑)
【补充】
久远的文章，现在看简直黑历史，哪天真的该重写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