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空气里透着一丝凉意,稍稍缓和了盛夏炙人的暑气。
这是长恭来到杨坚府邸的第二天晚上,趁着阿旺和李师傅都睡下他悄悄的离开了卧房,穿过园子俐落的翻过了几道墙,眼前又是另一个院落。
据他这两天来的观察这将军府一共有个四个院落,杨坚和他的夫人住在前面院落的主屋静心居,除了空着的怡心阁外,後面院落东西两侧的厢房分别由杨坚的几个儿子居住,至於府里的下人们就住在主屋後方的下人房。
虽然大致了解将军府里的格局,他仍不清楚雪舞到底住在哪一间房,所以他只能趁着深夜四下无人时偷偷寻访。
微风吹来,树影摇动,长恭往院子里边探去,首先入目的是池边的一颗柳树,柳叶在隐隐月光下犹如一美人随风轻曳。然後,他才发觉池边坐着一名女子,怕惊扰了她,他无声无息的慢慢靠近,直至她身後……
雪舞半侧着身子坐在池边,轻轻的拨着池水,满腹心事的她全然不知有人靠近直到一个身影笼罩住她,她才惊觉身後有人,就在她想大叫出声时,长恭迅速的摀住了她的嘴。
「嘘,别叫!」
「你……你……」雪舞的声音从长恭的手掌中透出来,不甚清楚。
「你别大叫,我就移开手。」长恭再次说道。
雪舞轻轻点头,待长恭移开手掌後,她第一个直觉还是大叫,急得长恭重新摀住了她的嘴就怕她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不是让你别叫了吗?」长恭有些无奈,「你听好,我叫阿土,是刚来的花匠,对你没有恶意。」
阿土?当她听到这名字时只是愣了一下没有去深究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
长恭慢慢移开了手,这次雪舞没再大声叫嚷,她缓缓转过身,看清楚了月光下的男子。
「你……你不是平安的爹吗?」
长恭点头。
「你说你叫阿土?是新来的花匠?」
「是。」从雪舞的反应看来他可以十分确定雪舞是真的不认得他,事情比他想的复杂,若她对他没有半点记忆,就算他现在马上跟她坦白自己的身份也是枉然。
「雪舞姑娘,在下只是恰巧经过,被那月光下的柳树姿态吸引过来。」
「你也喜欢柳树?」
「是,我喜欢柳树,我妻子亦然。」长恭望着柳树说道。
「你妻子?」
「柳树有留下的意思,她为了我舍弃了一切,只为了留在我身边,我欠她的实在太多了,阿土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她!」长恭深深的看着她。
「听你的意思,她不在了?」雪舞脱口而出,突想起平安曾误把她当成他娘,她是不是戳到人家的伤心事了?
「她在,她一直都在我心里……」长恭锁着她的眼,别有用意的说。
「对不起……」
两人的视线交会,他眼底的失落就像一根绳子紧紧的缠住她的心。
沉默之间,她似是听见了他几不可闻的叹息……
「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你也是。」雪舞轻轻点头。
他微微一笑转过身去。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就如他的笑透出丝许的孤单与寂寞,她突然有股想要叫住他的冲动,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怔怔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半晌她才回过神往屋内走去,偌大的院子只剩下蝉鸣声伴着这黑漆漆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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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杨雪舞!别再想了!」这一夜雪舞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阿土转身离去的身影,她腾起身子抱住头命令自己别再想他。
虽然才见过两次面她却早已把他记在心里,如今知道他就在府里心情更加无法平静,她忘不了他眼底的深情与依恋……但,他是平安的爹,别人的丈夫呀……
她无法解释此刻心里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身为巫族天女她能观星象预知未来,却偏偏算不出自己的命运,或许她能做的是努力研习医术找回自己的记忆,这样她的心才不会遗落在别的男人身上。
她呆坐在床上心里纠结着,直到天边亮起了鱼肚白,晨曦透进了屋里,才惊觉自己一夜未眠。下了床坐到梳粧台前,镜子反映出她的憔悴,她苦笑了下,拿起桌上的梳子梳理一头长发。刹那间一些模糊的影像窜进她的脑子里……
也是这样的清晨她坐在房里,身後的男人正专注的在为她梳头……
「你头发打结了」、「哪有女孩子的头发这麽容易打结的」、「把头发梳开了,心里面的结也就梳开了……」男人的声音从她的记忆深处传来,好熟悉、好熟悉……就像……阿土?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太多了!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人,她的夫君是高长恭,不叫阿土,况且阿土若真是她夫君,早就跟她相认了……不是吗?
「二小姐,什麽不可能啊?」宛儿刚进房来就见到雪舞摇头嘴里直喊着不可能。
雪舞放下手中的梳子看着手里端着水盆的宛儿,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竟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了。
「没什麽。」雪舞敛下眸子,淡淡的说。
待雪舞洗潄完後,宛儿拿了一套粉橘色的衣裳走到雪舞面前,「二小姐,今天是你和独孤公子见面的日子,这套衣服很衬你的肤色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我还是照平常的穿着就好。」雪舞瞄了宛儿手上的衣服一眼,丝毫不感兴趣。
「二小姐还是换上吧,不然夫人问起,宛儿会被责罚的。」宛儿苦着脸说。
雪舞看了看宛儿,最後还是妥协,「好吧!」
宛儿露出笑颜,「二小姐,我帮你吧!」
一会後雪舞已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就像宛儿说的这衣服真的很适合她。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但她的悦己者在哪呢?她轻叹了声气坐了下来。
「二小姐,你不要老是叹气,我听人家说太爱叹气,命会愈叹愈薄的。二小姐应该多笑笑,爱笑的人才有福气!」
「小丫头,你懂得倒不少!」
「奴婢没念过什麽书,但这类的事听得倒挺多的。」
「原来你还是个包打听啊!」
「二小姐,你别笑话我了!」
主仆俩你一言我一语,最後两人相视而笑。
宛儿拿起一旁的梳子,面带笑意的看着镜中的雪舞,「二小姐,我帮你梳头吧!」
看着镜中单纯的笑颜,雪舞轻轻点头,暂时抛下了恼人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