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磅礡大雨，不到一个小时就完全停了。
秦海昀低头看着摆在玄关的运动鞋，再朝屋内一望，电视声从客厅传出。
「回来啦？」刘育森直盯萤幕，按着遥控器。
「嗯。」她走过沙发，放下钥匙跟包包，「下午回来的吗？」
「晚上，八点左右。」
秦海昀脱下外套要挂起来，瞥见桌上的两张纸，是信用卡帐单和手机帐单，不是放在信封里，而是直接摊开放在一起，让她一眼就能看到。
「缴费期限是今天。」她告诉他。
「喔。」对方只是应，没有动作。
节目一结束，他慢吞吞起了身，却不是处理帐单，而是走进浴室。距离十二点，剩不到一个小时。
二十分钟後，刘育森洗好澡出来。
秦海昀放下头发坐在电视机前，桌上有两张摺起来的帐单，上头还有便利商店的印戳。
他瞄见了，嘴角漾起若有似无的笑，从冰箱拿出啤酒坐在她身边，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揽着她，「你今天怎麽这麽晚回来？又去诚品看书了？」
「不是，郭庭约我吃饭，她喝醉酒，我送她回家，所以才晚了点。」
「郭庭？」他眉头一扬，但不意外，「你们这次多久没见了？」
「快两个月。」
「这家伙简直比总统还忙。」他啧了啧，接着问：「对了，你公司什麽时候放年假？放几天？」
「三十号晚上，放六天。」
「那你几号回家？」
秦海昀静默几秒，「我还没决定。」然後，「你呢？」
他耸耸肩，仰头把酒喝完，「看情况喽，可能除夕前我妈就会打来问了吧。」
「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就老毛病，一天到晚这里痛那里痛。」
两人就这麽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直到桌上慢慢摆满一堆空酒罐，刘育森意识不清地开始滔滔不绝，说得眉飞色舞，心情似乎不错。
「对了，前天我有打给你，手机怎麽都不通？」他脸红打嗝的样子，跟郭庭有点像。
「喔，我手机故障，拿去送修，暂时借用你的，抱歉没跟你说。」秦海昀问：「怎麽了？有事吗？」
刘育森噗嗤一声，浓重酒气扑在她脸上，「你这问题问得挺妙的。『有事吗？』，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打给我女朋友？」
「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育森与她互视，头微微一偏，伸出手摸她的头发、她的脸，仔仔细细地抚摸，再拾起她的发尾。
「你呀，很乖。」他说：「真的，很乖喔。」
「……」
「不过，在你眼里，我可能什麽都不是吧？」他喃喃：「其实你瞧不起我，也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对不对？」
她静静看他，「你喝醉了，去睡吧。」
「欸，秦海昀，你知道吗？」刘育森两眼迷蒙，彷佛有一片雾笼罩，「我原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郭庭还要更奇怪、更诡异的女人了。从一开始我就很好奇，非常不明白，你跟郭庭为什麽会是这麽好的朋友？你们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不过，跟你在一起到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其实你跟郭庭根本就一模一样，你们都一样奇怪，一样不正常，而且，一样变态！」
他抓住对方发尾的力道有些使劲，到最後，几乎像是用扯的。
「我一直很想要问你，你的『尊严』，到底在哪里？藏在什麽地方？唔，不对，」刘育森蓦地阖眼，露出深思状，再张眸，「你有『尊严』这种东西吗？」
秦海昀没有反应。
「其实，你比郭庭还可怕。」他吸一口气，咕哝：「你常常让我觉得毛骨悚然，觉得恐怖。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很清纯、乖巧，而且脾气好，又听话，跟郭庭那女人完全相反，所以我才会被你吸引，甚至还以为自己发现了宝呢。可是现在，我终於知道，你那并不是乖，不是脾气好，你什麽也没有，什麽都不是。」
他贴近她的脸，将她深深望进眼底，笑出一口白牙。
「你根本就没血没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