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你过来我的房间,有事。」白玉堂在电话里擘头就是这一句。
「好吧,我现在过来。」展昭看钟,十一时多也不算很晚,但他不会想出去吧?这里不是香港,尤其是圣诞期间,这种时候连酒吧也打烊了,街上只是一片冷清。
由包警长那里回来之後,白玉堂好像心事重重。问他有什麽事,他就答:「我在想事情。」
是不是想到什麽了,现在想跟他说?
要不要换件衣服再过去?展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穿着睡衣过去。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又住在隔壁,真的要出去时再换吧。
展昭敲了敲门,白玉堂开门让他进来,然後在门外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并马上系上防盗链。展昭微感奇怪,房门是自动上锁的,上了防盗链的话,外面的人就算有锁匙也开不了门…到底有什麽事这麽秘密?
白玉堂住的是套房,这几天来他们一直在他的客厅一起工作,这时他却示意展昭跟他进睡房。
第一次来到他的睡房,展昭随便瞄了一下。月光由大窗直接射入室内,让房内泛着一片迷蒙的白光。陈设和用具大部分都是白色的,跟酒店其他房间都不同,大概是按他的要求特别换上的。
为什麽对白色那麽偏执呢?是个人喜好,还是有其他原因?
白玉堂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浴袍,头发微湿,显然跟自己一样刚洗完澡。青白色的月光下,他白晢的脸看来有点苍白。白玉堂迳自坐在窗旁的扶手椅上,摆手示意展昭坐到他对面的椅子。茶几上摊着一张地图,还有昨天在Amy的好友、失踪的Katie父母手上拿到的照片和外套,看来他之前一直在想这件事。
「猫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在Amy身上暂时没法着手,失踪的人又找不到,可说是查无可查了。」
展昭点头同意,道:「警察找了半个多月,连她们坐的巴士也找不到,确实是无计可施了。包警长是个很尽责的警察,我相信他们已经尽了力。」
「其实我还有办法找人。」白玉堂神情有点古怪,似乎有点尴尬又别扭。
展昭讶异地道:「真的?是什麽办法?」转念一想:「是不是白家有什麽网络可以联系?」以白家的势力,极可能有自己特别的情报渠道。
白玉堂摇头否认,道:「是我自己的方法,但需要一个助手。月华不行,所以要你来帮我。」目光游移,面颊上泛起了一层淡淡晕红。
展昭从没见过他这种忸怩神情,他一直是个非常乾脆的人,一时猜不透这到底是什麽一回事,只得道:「如果帮得上忙,我当然乐意。」
「让我看看你的手。」展昭如言伸出双手,白玉堂握着他的手掌,翻来覆去检查,又捏了几下。手指修长有力,始终是个做文职的,手掌厚实却并不粗糙,嗤笑道:「果然是只猫爪,握起来挺舒服,触觉灵敏吗?」
展昭有点好笑,心道:「你在找按摩师吗?其实你的鼠爪子小小的,握起来也挺舒服。」应道:「还好吧?你如果要找个双手柔软嫩滑、触觉灵敏的人,我想月华会比我合适。」
白玉堂白了他老大一眼,道:「她行的话,我找你干吗?」
「到底是要做什麽?」展昭实在非常好奇。
「我要用术来寻人。」
「术?你要用特殊能力?」展昭很兴奋,这是白玉堂第一次在他眼前使用特殊能力,那到底是一种什麽能力呢?想了想,问道:「你介意让我拍下来吗?我可以不公开,只是自己看。」如果可以用某种形式纪录下来,就算白玉堂不愿公开,自己也可能由此找到些值得研究的东西。
「绝对不行!」白玉堂忽然涨红着脸大喝一声,跳起来揪着他的衣领,使劲瞪着他:「你敢拍,我杀了你!」
展昭吓了一大跳,没想到白玉堂的反应这麽大。转念一想,他一直不肯说出来,他大概很介意让人知道自己的能力,这次肯让他当助手已经表示了很大的信任,当下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有特别意思,只是有点好奇罢了,我绝对尊重你的意愿。」
白玉堂敛了神色,放松揪着他的手,重新坐下来。瞄了他一眼,然後不自然的望向别处,抿嘴道:「这次不行,下次可以的时候再跟你说。」清了清喉咙,指着在茶几上的英国地图,问道:「我认为她们已经离开英国的可能性不大,你说呢?」
展昭沉吟道:「我同意,要在全国到处搜查的情况下,将十几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离国境,似乎不大可能。就算可以,为什麽要这样做呢?」
「这样范围缩小了。」白玉堂用笔把英格兰、威尔斯和苏格兰圈起来,道:「北爱和离岛应该也可排除在外了吧?」展昭点头,但还是不知道他想干什麽。难道白玉堂是占卜师,打算占卜出那些人的位置?真正有异能的占卜师,也是ESP能力者的一种。
「猫儿,故老相传,人的身体其实是山川河流的缩影。」
展昭点头道:「对,不少文化都有这种观念。」
白玉堂望了展昭一眼,看着他澄清的眼眸和他胸前因刚才的拉扯掉出来的白玉老鼠,下定决心道:「我这一次要用的术,是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一个地域的缩影,去找出我要找的人。等一下你要做的,就是要在我身上找出发热的部位,那我就可以大约说出Katie的位置。」
找出身体上发热的部位?理论上,某部位的血流量增加,那部分的体温就自然昇高,因此只要是有血液流动的部位就有可能。白玉堂难道可以随意控制自己血液流动的方向?这种能力真是闻所未闻…这难道是DMILS(注6)?
正当展昭的思绪越转越远之际,白玉堂迳自站到窗边,摆了个自然放松的站姿,腰板挺直,双腿微分,脚跟微微踮起离地。他一手扯开腰带,脱下浴袍顺手丢到床上,露出了里面一丝不挂的胴体。以男人的标准来说,白玉堂属於较为纤细的类型,不过整体匀称修长,长年锻链的肢体结实而优美。宽肩窄臀,肌肤白净而细致,衬上那精美的五官,在萤白的月色下,整个人就像是由一块上好白玉所雕刻的神像一样。
展昭吓了一跳,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
他到底想干什麽?
白玉堂闭着双眼,两手拇指和食指相触,构成一个三角形,双臂撑起在身前围成圈状。口唇微微翕动,开始吟唱出一些不知名的咒语。忽高忽低的声音自两片薄唇之间流出,像笛声一样流畅而优美。展昭敏锐地感到四周气氛有所变化,房内本来因为暖气而有点燥热的空气似乎变乾净了,感觉上好像低了好几度。而白玉堂整个人则散发出平静而淡漠的气息,好像要跟清冷的月光融为一体,给人一种神圣而庄严的感觉。
看到这种情况,展昭终於明白为何月华不能当助手,而且绝对不能让他把过程拍下来了。刚定下神来,白玉堂接下来的话更加让他目定口呆。
「猫儿,你现在仔细地用手感觉。如果他们没有离开我在地图上圈起的范围,你会感到我身上某部分发热,记住别漏找了。完成时,就用手按着我的右肩,说:好了。」白玉堂的声调异常平静,不带一丝感情,好像说的一切完全与他无关。说完了,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呼出。
展昭心里打了个突,那他不是要用手在白玉堂的裸身上,逐寸逐寸的找出发热的地方?心里七上八下,就算大家都是男人,这还是让人很别扭啊!
难怪白玉堂刚才神情忸怩,又有点欲言又止。
展昭呆了好一会,却见白玉堂全无反应,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姿态定定的站着,似乎完全不知道展昭在干什麽。
看到这种情况,展昭大概明白了:他在使用这种异术的时候,大概对外界发生的事全无知觉。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只有他全心相信的人,才可以成为他的助手。
展昭抖擞精神来到白玉堂身前,心想还是快点完成,不然就算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累,也可能会着凉。反正就当自己是个医生,要为病人检查身体吧!
决定了要从头部开始,谨记着白玉堂说不可漏找,展昭的手指轻轻插进白玉堂的短发间。轻软的头发在指间滑过,展昭集中精神,逐寸逐寸的在头皮上不轻不重的摸索着,唯恐错漏了那点不可预知的体温变化,糟塌了白玉堂的信任和努力。
抚过他精美的五官,逐渐来到颈项、肩头。手指下平滑的肌肤,触感冰凉得就真的像一块美玉那样。平静无波的脸容,有如神像一样,端正俊美却缺乏生气,只有胸口因呼吸而轻微起伏着,才让他现出一点活人气息。
展昭面对着他,心里莫名地因不安而悸动。
不想他这样冷,要让他温暖起来…
冷嘲热讽也好,涨红着脸、揪着他衣领怒骂也罢,甚至像在埃及那次一拳把他的脸打歪,只要这白老鼠能活蹦乱跳的就好了。
很想…紧紧拥着他…不可以让他变冷…
展昭像是想把脑里荒谬的想法赶走似的甩了甩头,强压下心头不合理的想法,收摄心神,双手沿着他的手臂抚摸,直到指尖。
花了十分钟,上半身找过了,双腿连脚底都找过了,展昭遇到一个难题。
剩下的…到底还要不要找???
如果我真的碰了…白老鼠会不会杀了我?!
如果我漏找了,白费了他一番力气,白老鼠又会不会杀了我?!
似乎无论如何都死定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好了。」收到讯号的白玉堂,深深吸一口气,然後又长长呼出,慢慢放松身体。过了一会,他缓缓睁开眼睛,有点迷糊地问:「找…找到了吗?」这是使用寻人术的後遗症,就像刚刚睡醒那样,这种情形通常会维持一两分钟左右。白玉堂恍惚之中觉得有点奇怪,怎麽这次不像以前那麽冷,身上好暖啊...不自觉的向着後面的热源靠过去。
身後传来展昭的声音:「没有,没有任何部位发热。」
白玉堂揉揉眼睛,问道:「真的没有?你确定没有漏找?」
「…真的没有,我确定。」
白玉堂「嗯」了一声,还有点混沌的脑袋缓慢地思考着:果然就像之前怀疑的那样,这下子事情终於有头绪了。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就棘手了…
…嗯…真的好暖…奇怪!肩膀好像有点紧…白玉堂眨了眨眼,终於知道背後那暖暖的是什麽。
「…猫儿,你干吗抓着我?」展昭烫热的双手紧紧捉着他的两肩,贴在背後的,是他温热的胸膛。
「…我觉得你可能会冷,所以…」
「啊,谢谢,我可以了…你先放开我,我要穿衣服。」按在肩上的双手马上抽离,转身时展昭把浴袍一把塞给他。白玉堂接过,展昭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白玉堂一边穿起浴袍,一边道:「既然刚才找不到发热的部位,那就表示Katie已经不在地图上圈着的范围了。你真的确定没漏找了吗?」看展昭背对着他唯唯诺诺,有点奇怪:「猫儿,你怎麽了?」随手搭着展昭的肩膀,想拉他转过来,却看到他满脸通红的别过头去,轻轻甩开他的手,道:「玉堂…还是明天再说吧,已经晚了!」说完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白玉堂呆了半响,转念一想,终於明白展昭在尴尬什麽。
「去!大家都是男人,而且被看光的是我耶!那死猫脸红个什麽劲?」白玉堂嘀嘀咕咕的骂着,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像刚才的情况,自己完全没有感觉,不知道展昭到底做了什麽。脸上发烧,不由得一阵别扭,狠狠的一脚踹在沙发上,骂道:「见鬼了!下次还是找四哥来的好。」
展昭回到房里,脸上还是不自控地发着烧。
展昭啊展昭,你到底在尴尬什麽?白玉堂有的你也有,他没有的你也长不出来…
转念一想,刚才这样冲了出来,不知道白玉堂会否误会他做了什麽…天!明天可能要跟他解释一下了。
展昭苦恼地揉着额角,不知怎的就是静不下心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经意的就开始了一向最能让他冷静下来的活动──思考。
「这到底是ESP还是PK呢?他用身体去感应要找的人的位置,如果由这一点来想就应该是ESP。不过,他自己其实是感觉不到的,只是身体会出现反应,所以需要另一个人来感觉。由这一点来看,又似乎比较接近PK…」想着想着,思绪越来越沉浸在各种理论和案例之中。心情渐渐宁定下来,刚才的尴尬已抛绪脑後。他打开电脑,把其中一些有趣的想法纪录下来,脑里和手上越来越忙。
结果这天晚上,展昭忘我地工作到凌晨三时多才依依不舍的上床睡觉。
(我这是在恶搞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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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DirectMentalInteractionbetweenLivingSystems(DMILS),生物体间的直接念力作用,指的是以念力改变生物的作用,以气功替人治病就是这一种,以往叫做BioPK,换言之就是PK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