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动门把推开门,邱柏成看我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还满脸通红眼神朦胧没有焦距,他叹口气,「果然是又烧起来了。」然後转了个身离开房间,「我去拿退烧药和冰块,你先躺下来休息。」
点头应了声,我问:「点点还没回来吗?」
点点还小,但牠却很喜欢在半夜时往外跑,不管我怎麽做牠都有办法跑出去。我关窗牠就开门,我锁门牠就跳窗,锁门加关窗的话牠就大半夜在我房间喵喵乱叫,吵得我不得不开门让牠出门遛躂。不过幸好点点还是挺乖的,隔天上午九点前一定会回到家,是个有信用、不会让人担心的小猫。
站在房门边偏头思考了一下,邱柏成摇摇头,「没看到牠。不过九点前总会现身的,你先休息。」
「好。」我应允,然後乖乖躺下和天花板玩乾瞪眼比赛。
话说,邱柏成今天为什麽那麽早来?平常不都接近中午才到我家找我一起出门吃饭,再从下午在我家窝到傍晚的吗?
呃,头好沉,思考开始变得迟钝了……为什麽?是因为昨天黄瑾涵呛他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吗?可是这样说不通……还是点点半夜跑去他家把所有事情告诉他……呜……
头真的好晕,天花板细胞分裂成两个了……
呀……到底是房间旋转还是我在旋转还是我的脑袋在旋转?我统统都搞混了啊……闭上眼,看不到四周,可是我却觉得我晃得更厉害了,好像我的脑袋在头壳里滚来滚去似的,抓不到平衡,只有一直滚、滚、滚。真糟糕啊……
「起来了,吃药。」端着药和水,手上拎了一袋冰块,邱柏成说。
大哥……我才刚躺平你又叫我起来,是嫌我头不够晕想让我起身躺下玩个几十次然後支撑不住昏倒送医吗?做人能不能别那麽机车啊。
用着只比乌龟爬行还要快一点点的速度,我慢慢的从卧姿转换为坐姿,接着伸出手接过邱柏成手上的胶囊状退烧药并将它一口咽下,最後再拿起水杯没形象的灌了好几口水解了渴,我这才有余力开口:「谢谢你帮我支开我哥。」
「还会晕吗?」一手摸摸我的额头,另一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他皱起眉,问:「你有没有去看医生?感觉你烧得不轻。」
据实以报吗?我偏头衡量一下利弊,选择摇头。
也许是在讨骂,也许是在求人唠叨,也许……我只是想听到一句带有担忧意味的斥责。让我知道,他是因为太过担心才会骂我的;让我知道,他还是愿意在乎我的。
呵,我还真是没事给自己找罪受。
帅气的剑眉紧紧蹙起,中间挤出了个「川」字,邱柏成责备:「你为了不让你哥继续操心而假装闹别扭把他挡在门外,这我可以接受。但你都烧成这样了,为什麽还不去看病?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也不怕吃药,为什麽要放任自己病成这副模样?你知不知道你这麽做,你哥如果发现了只会更为你操心,同时自责自己怎麽没有及早察觉你生病了。」
嘟着嘴,我没有回话。我不要这种斥责。这种从头到尾都以「你哥哥」为中心来责备我的话,我不想听。我不要听。
「蔚翎,换好衣服,我带你去看病。」拿起空水杯和根本没用上的冰块,邱柏成站起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对我说道,然後往房门的方向离去。
坐在床上,双手紧握被单像在隐忍什麽似的,我咬牙开口:「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
他回过身,对我的问题感到不解:「什麽意思?」
我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很幼稚、很无赖、又很无理取闹。我也有想着要自己闭嘴,但舌头却不听话的不停鼓动,我拿它没辙,只得由它。
「你带我去看病,是为了我、我哥、还是你自己?」
「你白痴吗?这种问题──」
「简直和『我跟你妈同时掉入水里,你会先救谁』一样脑残。」
接过他的话,我点点头,「可是我是认真的。你带我去看病,是因为你真担心我呢?还是不想让我哥为我担忧?或者是为了让你自己不被我哥碎碎念?邱柏成,你的动机是什麽?三选一喔。」
我想,我大概真的病得不轻,脑子都给烧出个洞了还死不承认,完完全全陷入自我欺骗的一种窘境。而且这窘境还把男友惹得快要喷火。如果我还有足够的理智,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该拿针线把自己的嘴巴给牢牢缝起来。但我没有,真够脑残的了。
或许是知道生重病的家伙脑子会有短暂的「异常」现象发生,邱柏成他把自己的怒火压下,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当然是因为担心你才会带你去看病啊。蔚翎,你乖,全世界我只在乎你,好不?」
全世界……只在乎我?
可是不对,他在乎的不是只有我。还有胡亭臻,他的青梅竹马。他在乎她,很在乎,在乎到只因为她不开心就开始不间断地闪避着我。牵手没了,拥抱没了,聊天室没了,曾经许过的那些承诺,也通通都没了。
我们之间,除了谎言和疏远之外,还剩下些什麽?
全世界你只在乎我……只在乎我……在乎我……在乎……
可是不对,你没有只在乎我,你在乎的是她!
是她!不是我!不是……真的不是,绝对……不是……
「蔚翎?你怎麽了?还好吗?头又晕了吗?蔚翎……」伸出手,邱柏成向前踩了两步碰着我的额头。
不要……一股恶心感从喉间油然而生。
既然你比较在乎胡亭臻,为什麽还要天天来我家?我有什麽是你想要,而胡亭臻没有的吗?是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为什麽要找我呢?明明你比较在乎胡亭臻的,不是吗?难道不是吗?
「不要……不要碰我!」
啪!
「蔚翎?」看了看自己被拍开的手,再看看我,邱柏成脸上写满了不解。「你怎麽……你到底怎麽了?」
颤抖着,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所有的言语,所有的行为,都彷佛是被人操纵着,并非出自我的意愿。我就像具木偶,透过丝线,让操偶师决定我的下一个动作和下一句台词,丝毫没有半点反抗的可能。
在舞台上,他就是主宰。而此刻,他要我用着冰冷的语调说话:
「请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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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柏成。」躺在他的大腿上玩着他的衣摆,我唤道。
卷着我头发的手指顿了一下,他看着我,清澈的黑瞳倒映出我的容貌,表情满满的都是温柔与宠溺,「嗯?怎麽啦,蔚翎?」
把他空着的左手握到自己手里,我摇摇头,轻笑:「也没什麽,就只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笨蛋。」反手紧紧握住我,他跟着我一起笑。
十指紧扣。我们曾经也过得那麽甜蜜。
「呐,柏成,你说我们有没有办法一直在一起,就这样牵着彼此走过永远啊?」高高举起两人交扣的手,我望着柏成。
心里甜滋滋的,多麽希望此时此刻便是永远。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可真是天真烂漫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没有什麽会是永远的。再美的故事,最後都该画下句点。包括我们……
「唔……我不知道呢,一切都该看老天爷如何决定吧?」柏成偏过头浅笑,右手拉着我的一绺长发,搔着我的脸颊,逗得我咯咯笑了一阵,他又补充:「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介意永远住在这里,住在你家。毕竟你写小说的时候都会写到浑然忘我,总要有个人在旁边盯着你吃饭睡觉洗澡吧?」
「我想那些工作,我哥他很乐意接下来做。」我抿嘴一笑,心里暖烘烘的。
好喜欢好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即使我不知道为什麽,但就是好喜欢他,完全不想离开他身边。
「呀,那怎麽办?我的情敌居然是女友的哥哥吗?」笑眯了眼,我真的好喜欢看柏成像猫一样的双眼眯成月弯。
「我哥只是对我过度保护,才不是你的情敌呢。」我嘟起嘴故做不悦的咕哝着:「而且就凭我黏你的程度,大家都晓得我赖定你了,哪还有人会不自量力当你情敌?」
「也是。」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那时的我们,是多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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